曾经有邻居试图和我提起,有关那个女孩的什么。那是在大白天,我顶着对黑眼圈,但很快地,那些声音就这么销声匿迹了。原因之一大概是她后来消失了,另一个就是对此我都是微微一笑,然后隔窗举起我的可乐,一脸快死样地做出和他们碰杯的样子,然后就让这些话从我耳朵里流出去。
并非所有人都对那位“暗夜少女”怀有好意。
这个名字当然也不是她的真名。我大概也是第一个这么叫她的。
“你的真名叫什么?暗夜少女?”
“好名字,就这么叫我吧。”
那时候,我累得快断气,一路追着这只“偷腥的小猫”跑到巷子里,看见她,正对着我蹲下,而背后的垃圾桶倒成一堆。她啃着面包,而夜色朦胧。
也就是在那之前一个月吧,我还不是个可乐薯片专业户、奢侈的御宅族。我还有家(不是有房子就算有家,明白吧),孩子,老婆,还有我那个“嗜血”的老妈。接着,一天她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阎罗王找上了她。然后又是一天,狗血的剧情发生了,一切顺其自然,在酒店,我本以为那娘们会哭得像条泥鳅,结果是“猾”得像条泥鳅,在法庭上顺走了我大半家底和孩子。
算了,一切顺其自然,我说了。然后,我就辞了职,在“某个暗夜里重拾了那个古老黑暗的信仰”,说人话就是学年轻的时候熬夜看各种电影、电视、动漫。作死,可乐汽水往嘴里怼。什么?为什么不喝酒?因为喝酒有害健康。
“我是个‘马猴烧酒’的忠实信徒。”那一晚我告诉她。
“什么意思?”所谓那一晚其实是另一晚,我照例在午夜十二点,在厨房那个窗台前等她。她拖着那件破烂的长裙像个吸血鬼徐徐飘过,我招呼她,倒了点雪碧到杯子里。她出奇地很喜欢这个味道。
“就是魔法少女。魔法少女懂吧?没看过日本动漫?”
“没有,我没有。”
“得了吧,你们这群小屁孩尽放屁。”我撇嘴笑了笑。
她回答得像座冰山。听完却露出吃了臭屁的表情。那是我第一次见她露出人类的表情。
我笑得更开心了。
“暗夜少女”的身边总跟着一群野猫,在那段时期,我那个街区一只老鼠都见不着。
那些猫白天都很正常,和路人撒娇,翻人的垃圾。但一到晚上十二点多(因为是深夜,所以我敢说很多邻居恐怕都没见过。那一晚,我侧卧在沙发上,看着一部苏联的科幻爱情片昏昏欲睡,浴室水龙头的嘀嗒声震耳欲聋,好似飞船即将起飞的警报。隐约中,我好像看见月球掠过我房子的窗口,然后是玛雅人口中的卓尔金星,之后是火星。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站在了窗前),这些猫,就像鬼魂从不同的角落、车库、灌木丛和破败的庭院的阴影中涌现,汇聚成一条缓缓流动的队伍,在月光下,浩浩荡荡,不知道在这个春夜要奔向何方。
但是毫无例外,白天,它们又会准时回到这。三三两两,躺在日头底下晒着太阳。
月光照耀一切,除了美人——我不知道这是谁说的。我端着方便面,靠在门廊上看着女孩狼吞虎咽,心里不甚欣慰。为了自己的特制的泡面这么受到欢迎。那是我第不知道几次和她交流。那晚我邀请她进我家里坐坐,她没拒绝,但结果到了后院就不愿意继续走了。
我叫她等等,然后就回屋,泡了两杯杯面。她接了下来,然后就是刚才那一幕。
我没看见她的影子,这是实话。我看着月光下的一切,都在和风的吹拂下轻轻舞动又或者一动不动——那些像是会在末日审判被天使吹响的喇叭花;那台被丢在草坪上像块石头一样的除草机——总而言之,它们的影子都相当清晰而生动。
她长得挺好看的,这也是实话。一头齐耳的短发,会说话的眼睛,在大晚上戴着一顶遮阳草帽,长长的裙子也没有束腰带,就让它这么在风中随意鼓胀。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吧,那晚我正纳闷,那支猫军团已经过去了,怎么还没见到她,她就出现在街对面,在路灯下站着,我向她挥了挥手,但随后想到厨房太黑了她或许看不见。她走了过来。
她吃饱了,我问她:“要不要进屋里看看电视。”
“不必,我还想再去看他们最后一眼。”
“那群猫吗?来得及,来得及。”
“你不懂,”她转头看着灯火阑珊的大街,“他们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她的眸子显得很哀伤。
那些猫也偷过我的东西吃,我习惯把一些食物放在窗台。有一阵子,我被偷毛了。于是故意蹲在厨房盯着是哪只“小猫”来偷我的东西。结果就逮住了她这只“小猫”。
我没问过她有关她家里的事情。她干嘛偷我东西吃,总是大半夜在大街上游荡,包括那群野猫的事。这倒不是我尊重她的个人隐私,只是我更喜欢神秘。
我最爱的英国的一部科幻剧名叫《神秘博士》。听这名字就知道,我到底有多迷“神秘”这个玩意。“它们到底要去哪呢?”我问。“冥王星。”“啥?”我说。“去往使者米·戈的母星。”“克苏鲁神话!”我激动地喊。“对啊”她叹了口气,“每天晚上,都有一艘飞船航班从这起飞。他们要离开这颗星球了。”
“那.......你也要走?”我尝试性地问她。
“或许吧。”
“你家住在哪?”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月光下,还是月光,月光照耀一切但穿透美人......那句诗萦绕在我心头不去.......
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那头银色的秀发,月光在她的发上栖息,像一只稚鸟伸颈在唤。月光照耀一切,它没有穿透美人......
“黏糊糊的东西,”她低着头说,“我家的周围都是些黏糊糊的东西。”
她像我女儿。我实话实说。我忍不住了。她让我想起我的女儿,我压根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我感觉我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除了眼球外有什么异物。眼球......星球......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东西一样。我觉得我的眼眶里除了星球外还有什么东西。一群湿透了的猫和一群黏糊糊的外星人......
“所以,”我忍住,抽了抽大概已经红了的鼻子,“它们是去送行是吗?送它们要永远离开家乡的家人伙伴?”
“对,送别,送别家人和伙伴......”
晚风轻轻地吹,吹动我俩的影子,它们像枯叶从我们的身体上缓缓掉落,落入灰色的水泥地板。那下面是忧伤的野兽的骸骨,它们被吞噬,被融化,被掩埋在这个坚实的沼泽里。
“那就去吧,少女。春宵苦短,前进吧。”我对她笑了笑,对她推了推......两只猫,出现在后院的栅栏外。她也对我笑了笑,挥了挥手,走了,拐入了围墙外的街角。
我凝视了一会儿屋外的这个小世界。随后,决定不再看了。除了电影、电视和动漫,我什么也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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