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夜黑了,当关了灯,拉了窗帘,闭上我的眼睛。我似乎就成了作了茧自缚的蚕蛹。然而我并没有那般在沉睡中为觉醒和蜕变而准备着。我不过是闭了眼,再经历一场冗长的梦境睁开眼去迎接天明的俗人罢了。
可在这样的暗夜,又注定了比往日浮躁,比往日贪婪,比往日更为喧嚣。
我闭上眼,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我的胸膛,起伏着,又像是在强烈的控诉:你还活着!我用手按住心脏跳动的皮肉,像去安慰一颗石子在湖面上激起的涟漪一般,弄巧成拙的,激起了更深的纹路。我做错了,又拿下手臂,任它放肆好了。房子里随着分与时的累加,变得静了,我提高了耳朵的警惕性去听这暗夜里的声音。呼吸沉重,活得辛苦的人,从来没有泪流满面的去书写,也没有高声的叫喊过。可睡着了,他们的呼吸可真重啊!一口气能宽容忍耐的全部在这夜里被毫无保留的吐露出来了,像以往那些未曾以狰狞的面目去反抗和抵触的样子,用胸腔里挤压了许久的愤怒推搡鼻口以外的空气。吸气的那一瞬囊括的也够多,这个过程变得漫长,当这一口气还没有被吐纳出来时我的不安与躁动让我忍不住去叫醒那些睡着的人。还好,他们重重的呼出终于将我拦住了。我听到轻微的呓语,是呼唤,是呻吟,是呜咽的声音,笑也变得轻盈。唯有沉痛的记忆在暗夜里发声,我像一个偷窥者,悄悄瞥见了他们可怕的梦。那些在他们梦里的挣扎,一次又一次的在车站苦苦的等,手里的车票捏出了汗,出发和归去的地方都模糊了。一座山头又一座山头的翻,没有追逐和驱赶,他们的脚步却一刻也不愿停,厚重的行囊压在单薄的身体上,只有我看见,看见他们泪流满面又咬牙切齿的爬。
暗夜窗外的雨从细声呢喃到高声喧哗了,这样的雨,突然让我想起莫言先生所说:“一切来自土地的终将归于土地。”这雨来自于大地上的江河湖海,最终又归于大地,用纯净洗刷罪恶,在这暗夜。这样的冲洗更像是一种不光彩的勾当,趁着夜越深,洗的力度,也越来越大了。雨越大,第二天这座城市就越是可人的样子。当然,它没能盖住依旧嚣张的撑破暗夜的霓虹;没能拦住大地上东来西往的车辆;挡不住暗夜仍旧带着欲望闭眼赶路的行人;没能给只身前行的人寻得一把雨伞的机会;也绝不宽余流浪的乞丐几分钟求得一处避身的屋檐。它功不可没却又无能残忍。
暗夜它才不会因为我在这暗夜里滑稽的思索而收敛一点。它能否听得到呢?听得见千千万万扇窗户里和我一样隔着山南水北的人彼此间的思念。像线一般牵引,不管滂沱的雨,不管汽车鸣笛、火车呼号,也不惧这暗夜的迷离。隔着千万里的土地去追引。他们开始做梦了吗?那些老照片上的人,慢慢长大的,老去的,死去的,紧紧萦绕着我四年的线头的人们。连着新添的坟茔一同思念,时间短到,不过才添了三月末尾的一层春花而已。我祈佑你们能够安稳甜蜜的睡去,不论是在这暗夜里闭上眼的活着的人,还是已葬于那黄土地长眠的死去的人,我都虔心祈佑。愿你们有幸福而安静的梦。哪怕我没有参与。在这暗夜,我闭了眼,等天明,等雨停。
暗夜等一个安静冗长的梦。
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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