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病久卧在床的陈文杰实在不愿困在房间里了,便趁表哥心远和老爹都未身旁守着的功夫悄悄地披着衣服一个到院中透透气,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也因在病中更显憔悴;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他的高贵与优雅,此刻有谁能想到正是这样一个高贵优雅又气质出尘的美男也正在为情苦,为情痴。
纵然他的身世被天下人尽知,他是乾隆大帝的私生子,身上流着爱新觉罗皇室的高贵血统,可乾隆皇帝与大清皇室从未认可过他的身份,承认他的存在,他也曾为博君父一笑,苦读四书五经,勤研各类治国安邦之法,无论身负何种官衔他都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为民造福,虽得百姓称颂但同时也遭同僚陷害,皇子猜度,八年宦海沉浮早已让他厌倦朝堂,如果不是为生父的江山,以他桀骜不驯的个性又怎能委屈自己?他是尽忠又是尽孝。
他一边踏着月色在院中缓缓前行,一边欣赏着四合院内的夜景,这样惬意的时光于他而言很是珍贵,可惜他心里的那个人没有在他身边陪着他,十指指肚因弹琴而受的伤此刻还裹着纱布呢,他对她的思念从未有过停止,可她仍然音信全无,八年了,他真的撑不住了,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于他而言,都是奢侈,生父为顾全自己的名声皇家的尊严无法认他,母亲怕他遭外人非议不能见他,而他爱的人因与乾隆有着不共戴天的灭族之仇而远离他,他的身边虽有表哥心远和义父陈青云时时陪着他,但他觉得自己愧对心远,自己霸占了义父九年,占着他的身份九年,当他逐渐长大,便有意无意将时间留给他们父子二人,自己一个人独处,而且私下,他已唤陈青云为舅舅,就连这个四合院也是他留给心远父子的,至于他,该走时恐怕天也留不住吧?当他行至主厅时突然间听到心远的声音:
“爹,好消息,十公主飞鸽传书来说,她很快就会到达十全县还带来了太医给文杰治病,”
“真的?儿子,这可太好了,文杰这下有救了,公主和太医一定会想法子救文杰的,只是儿子,十公主信上可曾言明她是奉旨前来?还是她私自出京来看文杰的?”
“爹,这有什么不一样,只要公主带太医来能治好文杰的病不就可以了吗?”
“傻儿子呀!如果公主奉旨前来就表示皇上是在意文杰这个儿子的,哪怕他不能认祖归宗,心里面也能有点安慰,如果不是,那咱们的文杰在皇家也只有十公主这个姐姐是在意他的了,唉,帝心从来高难测,苦了文杰啊!”
“是啊!姑姑和师傅也不能来陪着他,都说是为了他好,可是有没有问过他想要什么?一个只知道避世隐居,发扬门派,一个明明和我们有联络却要我们发毒誓不能告诉文杰她的踪迹——”
“你说什么?你有徐莲的消息,她在哪?文杰都成这个样子了,还不通知她?非等到文杰油尽灯枯才告诉她吗?”
“爹,您别激动,您听我说,我早在文杰在院里弹琴出事我就联系过师傅,可她只回了几个字给我,我没敢告诉文杰,怕他受不了,”
“什么字?哪几个字?快说,你要急死我啊!”
“缘灭心死莫强求,血债怎可结鸾綢?”
“噗”陈青云和心远只顾得将话,完全没有料到陈文杰会在门外,把他们父子俩的对话听了个干干净净,情绪激动之下,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文杰”
“文杰”
父子俩惊吓之下几乎同步同声,及时扶住了快要倒下的陈文杰,他们非常清楚此刻陈文杰听到的话对他的打击究竟有多大,他的苦他的痛这时无人能替他承受,他们最怕的时候还是发生了。
“好一个缘灭心死莫强求,好啊!莲儿,我的莲儿,你竟如此恨我?好啊!好的很,好的很呐!”陈文杰此刻已是痛不欲生,可他还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强打了精神,丢开舅舅和表哥的手,努力挪动了几步,双膝跪地正对着他们说道:
“舅舅,文杰不孝,让您老为我费神劳力了,养育大恩未还分毫,还让您为我担惊受怕,孩儿不孝,您老回房歇息,孩儿无事,表哥,带舅舅回房,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我求你了好不好?”
“文杰,你……,好吧!我们走,你一个人能行吗?”陈青云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给他点时间,可又不放心他一个人,所以想让心远留下陪他,本以为他会同意,至少他该打听徐莲的下落,可是出他意料之外,陈文杰居然对他点了点头,说:
“无事,孩儿可以,您老回房吧!”
目送着陈青云父子回房,陈文杰的泪水终于决堤,精致的五官此刻尽是疲惫,八年的痴等,只换来一句:“缘灭心死莫强求,血债怎可结鸾綢?”他的情,他的爱,他的等待最后不过是一场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他的心怎能不痛,怎能不恨啊?他恨父,母生而不养还给他冠了一个“私生子”的名号,让他十八年来不管有多么出色始终低人一等,恨这世道以嫡庶尊卑订纲常,恨爱之人从未有过片刻为他,恨……
“娘,皇阿玛,哦,不对,您从来未承认过我是您儿子,该叫您“皇上”才对,皇上,莲儿,既然你们都那么不在意我,我又何必苟活于世呢?我活着既然只能让你们添烦,添恨,添乱,那我就成全你们,我死了,什么事都没有了,莲儿,愿我的死真的能让你放下仇恨,好好生活,爱你们,我从不后悔,可我好累,再也不愿有来生,今生已够苦,焉会盼来生。你们好自珍重吧!”说罢陈文杰便摔碎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茶盏,捡了最大的一个碎片朝自己的脖颈刺去,说是迟,那时快 ,只听见
“咣当”一声,原来是陈青云不放心又让心远返回,幸好回来了,不然后果难料。
“陈文杰,你疯了,你的命就那么让你轻贱吗?不是我用飞镖弹走你手里的碎片你是不是打算丢下我和老爹一死了之,陈文杰,你好自私啊!”看到这样颓废的陈文杰,心远是又气又心疼。
“表哥,我……我真的好累,好累,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生我者弃我,我爱者……”陈文杰痛的无法自拔,不愿再说下去了,
“好了,哥知道你的苦,你的累,可你死了,老爹怎么活,姑姑和皇上又怎么承受失去你的痛,还有十公主,她有多在意你这个弟弟你自己不了解吗?她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给你治病,难道你就给她看一具尸体?”心远一边小心劝慰,一边安抚,心里还不住的后怕,若他来晚片刻,恐怕他会真的永远失去陈文杰,唉!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上一代的过偏偏要下一代来承受,陈文杰的确是在替父,母承过承苦啊!可这苦未免太多太痛了,为什么不能给他留一条出路呢?
“表哥,我这真的好疼,好疼……”陈文杰的情绪已经崩溃到极点,八年的痛苦压抑,八年的隐忍,八年的痴等,八年的委屈,八年来的所有在这一刻全部卸防,他不听的捶打自己的心口,喧泄着自己的无尽痛楚,心远看到如此的陈文杰,心疼的无以复加,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看到过这样如此失态崩溃的陈文杰,可见他被情伤的究竟有多深,亲情也好,爱情亦罢,都在他心狠狠的捅了数刀,一个“情”字害了多少人呐,冤孽啊!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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