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30日,应该是个黄道吉日,因为结婚的好多。我参加了一个婚礼,女主角M小姐是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大学还同寝的新疆汉族姑娘,男主角也是我们的大学同学,一个四川小伙,还是我前男友的室友,想来这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我提前一天到了他们在成都的新房,打量了一遍装潢,觉得不是M小姐的风格,也许是因为同年同月同日的关系,我们的喜好都颇为相似。他们举办婚礼的地方是新郎的家乡,距离成都不远的一个县城,我并不知道方向,只听说那里一年四季水果不断。入住安排的酒店,我拿到了房卡,同时还有第二天的早餐券,我定位了自己的角色。与我同住的是另一个大学室友,她是婚礼的其中一个伴娘,来的路上我问她有没有想什么为难新郎伴郎的节目,她愣愣地说这不是婚礼策划应该做的么,我第一次当伴娘完全不知道。看她一脸真诚,我默默地叹惋M小姐会嫁的太容易,我这操心的命啊,我只是来吃早饭的啊……
八字星座的一致,不是相爱就是相杀。大学时代的我和M小姐属于相爱相杀,我们有太相近的个性和心性,不太相离也不太靠近,谨慎又小心的对待人和事,就是不愿交心不想撕逼。M小姐和新郎的认识似乎是因为我,婚礼前一天的晚饭席间她说是我最早告诉她新郎的名字,虽然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彼时前男友正在追我,不久知道了M小姐与新郎已经先于我们在一起,震惊之余也觉得是寝室“联姻”的典范了。他们躲过了毕业季,存活于异地恋,如今终于修成正果,只恋爱就熬过了七年之痒,婚姻该是没有瓶颈了。
在酒店房间,伴娘室友开始试伴娘服,听说是她自己定制且顺丰来的,很仙的一件淡紫色长裙,只是微透的泡泡袖设计没有达到显瘦的预期,我帮她折腾着绑带,认真探讨如何让衣服看起来更适合,然而最后还是没忍住,“我想弱弱地说我觉得M小姐委屈了。”室友抬起眼睛看着我,低声说道,“我也觉得。”我们沉默了很久,直到新娘带着她的伴娘表妹敲开门,我继续帮着她们试衣服。
大学的女生寝室,总有一种微妙的人际关系氛围,伴娘室友是与M小姐最要好的,进而她与新郎也很熟络。新郎常常损她,她只是愣愣地笑着,即使语言还击,力道也很微弱,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习惯了还是不屑于。我便不同,从小的汉子气场练就了一条毒舌, 以致于新郎当着众人告诉我:“听说你要来,我就知道有麻烦了。”我竟一时语塞,权当是赞美了。对于新郎的评价,我与伴娘室友显然有共识,但我们都是城外的人。每个人对于爱情婚姻生活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我们的评价多余又不合时宜。
因为挑剔M小姐提供的伴娘服而定制的仙裙,最终被伴娘室友抛弃,大家都说泡泡袖让她看上去胖了两倍,她毅然决定穿那件露膀子的V领长裙,不遮反而显瘦。人生总是充满这样的悖论。趁着人少,我代远方的另一个室友送上祝福红包,因为用的是M小姐给的请柬信封。M小姐坐在床上,她已经习惯我的不拘小节了,满眼的无奈和嫌弃,那是十分熟稔的小伙伴间才会有的表情。看她脸上还有疲惫和不安,我暗暗决定以后不要办婚礼,太累了,转念又觉得想太多,我首先得有个男朋友。
我参加过屈指可数的婚礼,但也隐隐明白些套路,操心她的伴娘不能胜任为难迎亲的重任,便问起接亲的节目准备了什么,M小姐吃惊地表示婚庆公司并没有此类策划,突然有种请得良人的感觉,我一个来吃早饭的竟也喧宾夺主得有理起来,俨然得了懿旨。我并不意外M小姐没有请我当伴娘,操心她的婚礼是出于我认为的缘分和情分,我不知道这场婚姻她是将就还是甘愿。她远嫁于此,需要多大的勇气,寥寥几个亲人千山万水而来已是不易,近处的朋友能为她考虑圆满,应该能给她如娘家人一样的安全感吧。
吃过晚饭是婚礼彩排,之后安排了KTV的娱乐,事实证明这个项目好多余,因为根本没空。
婚礼彩排走流程,婚庆公司来的现场督导对于布置陈设一问三不清,M小姐有些无语。我在一旁看着礼台,司仪指挥着一群人来来回回,有种吃瓜群众的无聊。视线飘到远处,M小姐的父亲在大约我对角线的角落,显得孤单落寞,一个西北汉子,就那么远远地站着,望着,怅然若失。轮到新娘父母上台彩排的时候,大家的眼光都看向了叔叔,伴娘表妹似乎说了很多,叔叔还是不愿意上台。看着他低头抽泣,眼泪在我眼里转啊转,我想到去世的父亲,若是他能看我出嫁,当是如此吧。
我挥手唤来M小姐,告诉她父亲难受至极,舍不得小棉袄,放心不下她远嫁,让她去看看,自己泪流满面。M小姐说这两年一说到出嫁,父亲的脸色不是极为难看就是迅速变脸,她有点无可奈何。父亲总是不愿将脆弱的一面摆在儿女面前,他甩手让M小姐走开,却更加难受,慢慢蹲下身,竟掩面痛哭。我猜除了不舍,女儿挑的女婿或许并不那么称父亲的心,初见他们时,满脸笑意却挂着掩不住的担忧。我看着叔叔走出去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知道后来M小姐开车接回了打来电话说迷了路的父亲。
彩排结束,我和伴娘室友想要找点接亲节目里需要的辅料,酱醋芥末辣椒蒜,告诉新娘后,M小姐让新郎第二天一早送过来,新郎一脸的生无可恋,怒视我大喊为什么他要自己害自己,我告诉他自己挖的坑自己跳,媳妇不是那么好娶的。我们意识到他不会这么听话,好在他有个好表弟,也是个好伴郎,第二天一早很认真地询问并送来了调料。
刚到KTV包房,我又挂心起酒店是不是需要布置,怎么布置,问起M小姐,她显得虚弱又疲倦,指着一个袋子说东西都在里面,我打开看了一眼,几个喜字,一袋50只装的气球,一个打气筒。就这么些?她和我一样惊讶,决定去趟婚庆公司看能不能再拿些能用的装饰,带着火气。婚礼策划师看到来势汹汹的我们,一脸委屈。说起现场布置,策划师拿出PPT,却让我们看了一场卖家秀与买家秀的区别。最终我们拿到了想要的装饰,赶回酒店忙碌到一点多。
酒店房间最终布置得很好看,接亲节目最终为难了新郎和伴郎,婚礼现场的布置最终也不像买家秀,梦幻的颜色应该是她一直期待的。M小姐的父亲哽咽着把掌上明珠交出去,场面温馨而动人。婚礼之后和M小姐告别,见了前一日慌乱的种种,我终于没忍住跟她说委屈她了,告诉她父母对她远嫁的生活忧心忡忡,希望她一定要过得幸福。M小姐没有告诉我她不委屈,也没有说她多心甘情愿,她只是用婚姻总结了她的爱情,用婚礼开启了自己新角色的生活。
我知道M小姐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有高学历好工作的她,嫁了一个在我们这些外人看来与她并不多么般配的人。然而什么才是般配?同样的高学历好工作,家境优渥离家近?我们总是为婚姻设置诸多条件,也对别人的婚姻多加评判。
其实这本是一段大学爱情最完美的结局,却生生被我描述成一个优质女孩英勇远嫁的悲壮故事,我不知道M小姐内心是否有过犹豫和挣扎,但她做了自己认定的选择,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赌博的心态,用远嫁和一生幸福豪赌这个男人不让她受委屈。有时婚姻像个射幸合同,付出代价换一个机会。我愿她不会输,希望她幸福,不止为自己,更为远方的父母。
折腾如我,同样,有人认为我凄惨,也有人羡慕我自由。这个男权的社会让我碰到很多人,认为奔三的我没有男朋友是一件多么罪不可恕的事,说得最多是你都这么大了,还不结婚,如此云云,我并不生气,也不想争辩,我还是个宝宝,理这些做甚。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我们能给别人建议,但不能替人抉择,世间种种只有感同,没有身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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