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他们都说她死了,他不信。
他们给他看她的病情报告,她的死亡证明,她留下来的遗书。可他仍是不肯相信她死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他坚称自己在那以后是见过她的,卷曲的长发,低垂的眼角,左耳下ー颗小痣,在挤满人的地铁站里远远的一瞥。但他不可能认错的。他说她一定还活着。
他找了她两年。
从天涯到海角,从敦煌到苏州,他寻遍每一个她可能潜藏的角落,到过每一个她可能停留的港口。
他回到他最初离开的地方,在某个不起眼的午后看到信箱里的一封信,干净的信封,素雅的信纸,清秀的字,竟是她寄出的平邮。不知道何时收到的,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他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嚎啕大哭。
信上只有四个字“不必寻我。”
《产后》
妻子给他生了个男孩。
他太高兴了,尽管孩子无时无刻不在哭闹,尽管妻子在那以后一直沮丧又疲惫,但他想,这些都会过去的。
他有了儿子。他太幸福了。
那天刚刚下班,他就收到了妻子的短信:“小宝已经喂过奶哄睡着了,晚饭做好了放在桌子上。”走出办公楼,外面阳光明媚,夕阳肆意地播撒温暖的余晖,他仿佛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真是幸福的一天啊,他想。
走到楼下的时候,突然看到空地上围着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有人在说“真可惜,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有人跳楼了?他好奇地钻进人群,探头探脑地往里看着,心脏猛然收缩。
那是他的妻子。
《宠物》
他的同事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有一次上班时,她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我养了只宠物,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男朋友。”说到一半就噗嗤笑了,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她真可爱,他心想。
那天,她上班迟到了,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他问她怎么了,她眼泪马上掉了下来“我的‘男朋友’,它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哭得像只惹人恋爱的兔子,他好心疼,于是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不要哭,有我在呢。以后我当你男朋友好不好。”
那天他去了她家,装潢出奇地单调和阴沉。她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我之前把它养在地下室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点点头,往地下室走去,只看了一眼,就听到身后,她太妃糖一样香软的声音:“你还愿意当我男朋友吗?”他几乎吓得跌坐下去。
他分明看见,那用链子拴着的,是一具男人的躯体。
《暗恋》
他年轻时是个帅哥,老了也是帅气的小老头。
在疗养院里,他和刚交到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阿芬很不错喔,而且好像蛮喜欢你的样子。”朋友打趣地说。“阿芬?喔,她是很好看啦,不过我比较喜欢...”一抬眼才发现她在看他,他的脸突然红了半边,“不说了不说了。”说完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他没告诉别人,他其实很内向羞涩。
他觉得自己喜欢上她了。
她真好看,即使在疗养院里也打扮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穿着端庄得体的旗袍,头发盘成一丝不苟的发髻。坐在椅子上晒太阳时,白发闪着细细碎碎的银光,看着他时眼睛也是亮亮的,像披着天使的光芒。他偷偷暗恋着她,即便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天下午,他坐在她旁边晒太阳,鼓起好大的勇气,终于对她说出心里的话:“我...我很喜欢你,虽然我们已经是老头老太太了,但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他看到她转过头来,亮亮的眼睛里盛满了错愕和惊讶,然后突然捂住了嘴巴,眼泪像蜿蜿蜒蜒的小溪一样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我...我是你的妻子。”
《晚餐》
他终于从那个组织里逃了出来。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他不停地流浪奔波,才逃到c城。这里已经够远了,应该不会有他们的眼线了,他想。
没有住处,他晚上睡在公园的长椅上,半天就在垃圾箱里找吃的。他已经两个月没吃过饱饭了。
那天他正狼吞虎咽着半块别人丢掉的面包,突然发现有人在盯着他,他抬起头,那人马上把视线移开了,鹰眼里闪过一道光,似乎在掩饰什么。
坏了,他心想,恐惧让他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像结了一层冰。他攥紧了怀里藏着的水果刀。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用报纸盖住树枝和杂草,伪装成在长椅上睡觉的样子,躲在灌木丛后静静等待。那人果然出现了,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他猛扑上去,精准无比地扎穿了那人的心脏。他打开盒子,突然像被抽去力气一般,瘫坐在血泊里,满脸的狐疑与惊恐。
盒子里装着丰盛的饭菜和一张纸条:“陌生人你好,今天看见你似乎受了很多苦,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为你准备了一份晚餐。”
“希望你能在这个城市好好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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