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土地和劳作
土地，农民热爰吗？也许在土地私有化时代，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土地。战胜者封地封田，有钱者购地屯田，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里，比肩富足一贯以良田多少为说事，贫困者以获得属于自已的土地而奋斗，施善者也乐意捐赠土地为荣。面朝黄土背靠天，民以食为天，食以农为源，农以地为主，农民一向以”土地最有感情者”而自居，因为他们是以土地为谋生，以土地为经营，以土地为发展而产生的深厚感情的。而我们插队时，农村的土地已属集体，农民只有极少的自留田地，但农民还是热衷于同土地打交道，因为，那时的农民还是靠着土地来生存和养家的。虽然他们对依付着土地而产生的报酬和付出的劳力代价不相称而恕恨和无奈。
大潮圩是金家坝著名的低洼地，双喜大队和和平大队部分地域就在此圩，而我插队的七队即是大潮圩的一部分。此圩外高里低，田块纵深，中心地块离河岸足有半公里，泥土属粘土，粘性大，难破散，哂干了奔奔硬，水泡着不易散，不像其它的高田沙质土，碰到就散。这粘土在六十年代农村还是秦皇时代用的耕作工具时极难操作，劳动强度为此而大大加大。
七队人少田多，但分红全大队最高，原因也是人少田多。所有的土地全在大潮圩上，村落又在直下港东的圩头上，每天要走一里路才可到劳作的田头，每天要爬过北边的摇摇欲坠的木桥四次，农忙时为了抢时间，中午都带饭去田头，七队的农民是全大队最辛苦的农民了。
农民一年四季同泥土而伴，为泥而作，用泥为乐，就是所有田地全部种上庄稼了还要在水里取泥，运上岸和杂草等相伴发酵成肥。春季积肥要去水中罱泥，夏季收割后要耕地搞散泥，秋季更是更在丰收后用铁塔人工翻遍整个田块，还要把粘土粉碎种麦菜，冬季要做田埂，开泥沟，晒河泥，一年四季与泥奋斗，队里一年出勤高达三百二十天以上，除了春节休四五天外，平时不管刮风下雨，冰天雪地总有同泥土打交道的事做。
我在直下港待了七年四个月，同老农一样干活也干了四足年，农村的农活除叠堆和耙田外都会做，对农村艰难的历程想想也心有余悸。
一年三百天以上的出勤，每天十小时以上的农活，(农忙时双抢每天需十六个小时以上)，三顿饭菜要自巳烧，衣服自已洗，无任何娱乐享受。在这与泥土打交道的日子里，可用”凄入肝脾，涕泗纵横，呼天叩地”等成语来形容知识青年在异乡孤立无援时的悲怆心情和辛苦劳作后还在炤前烧饭的可怜镜象。
那时的我，由于好胜性支撑着我而让我决不退缩。但苦脑，彷徨的思想也曾随我而行。与泥土打交道并不是空口说说而已，一百多斤重的担子要走几百米，冰天之时冻僵的手还在罱泥，最长的劳动时间睡觉只二三小时，苦啊！但那时你逃到哪里去呢？四年多的农田劳作，我已在外形上同老农绝无差别，全身肤色，黑得油亮光光，双肩可盘挑农间最重之物，双脚之厚茧可踩任何地面之物，两手之茧，可替代指甲抓痒之功能，腹中肠胃可消化任何食品而不病，我已由一位体弱书生强练成一个与泥土打交道的强悍的农夫。
阿昌他不太喜欢泥土，他害怕劳作，他很少参加田间的农活，只是做一些他愿意去做的事。他喜欢看书，躲在家里做他未学过的学业。我好胜性强，要与农夫比高低，他愿低调，躲进小屋看文章，我为争工分，与农夫吵得不亦乐乎，他无所谓，管他东西和南北。阿昌还是幸运的，由于他的天资和学习的勤奋，在78年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他以一位初中生破例参加高考，并考入武汉测绘学院。如果他当吋也甘愿与泥土打成一片，也许国家又增加了一位下岗工人。
直下港的土地，养了我七年半，而我无法让我热爱这片土地。生他养他的原土地的主人也不爱这块土地。当我事隔四十年后再一次踏上这块土地时，直下港人巳彻底抛弃了这块土地，公路，厂房，住宅已占领了他们祖祖辈辈留给他们的田地，而他们非常安逸地活着，他们的下一代已彻底忘了自已是这块土地的原主人。这就是中国的一个大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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