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中国富豪追梦记

1978，中国富豪追梦记

1978年7月28日

广西桂林丝厂的大门口

突然出现了一个外国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洋毛怪是干什么的？

这时，工厂革委会主任谢广之大步迈来，

望着眼前这位大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

一脸懵然，左手在空中比划着

问道：“你从哪里来？你想干什么？”

洋人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谢主任及工人们

缓缓地掏出一个小本本，

用蹩脚的中文自我介绍：“我叫杰伊 · 马修斯，

《华盛顿邮报》的记者，想采访考察中国的企业。”

谢主任脸上，顿时展开一脸的笑容

带着领导的范儿，说道：“马记者欢迎您的到来”

随后，在工人的热情簇拥中，

这个外国记者第一次走进了中国的工厂。

不久，马修斯便发现

女工们正常工作的时间，

却坐在桌子边有说有笑，无所事事

而谢广之的头上像是顶着一朵乌云

女工们闲谈完后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双手交叉着坐在那里，

像一个个木偶似的无动于衷

在短短的几天参观中

马记者发现只有一名女工在干活

好奇心强烈地驱使马修斯

问女工自己的工作量是多少？

其他的女工们很是惊讶地摇摇头

甚至她们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干多少活儿

谢主任是丝厂的最高领袖，

对中国99%的国企丝厂

现在的经营状况如何，对厂里的情况门儿清

从丝厂开门到现在

2500多名工人，从未解雇过一个人

20年来，工厂在全国涨工资的政策下，

85%的工人第一次涨工资了，

工厂里的老职工让孩子在

中学没毕业的情况下就进厂工作，

因为工厂是他们就业的保障，

退休后可以拿到稳定的退休金。

马修斯走出桂林丝厂

向华盛顿总部发了一篇关于中国企业纪实的报道，

文章中一针见血道：“这种松松垮垮的工作态度，

仍然是妨碍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

实现现代化的一个主要障碍。”

这篇关于当前中国企业的报道

犹如龙卷风一般，席卷而开

在西方世界引起极大的反响

而此时

中国政府正派出15位副总理，

包括全国人大副委员长

到国外去考察，西方报纸上

一版版哗然的报道

外出的高级官员们

很快将以《华盛顿邮报》为首的报道

反映到北京，以华国锋为首的中央领导

开始反思中国企业该如何转型的历史使命

恰在东北三省视察的邓小平看到

中国企业种种的窘境，痛心疾首

“外国人议论中国人究竟能够忍耐多久，

我们要注意这个话。我们要想一想，

我们给人民究竟做了多少事情呢？

我们太穷了，太落后了，老实说对不起人民。”

身边的官员们牙口无语

面对国外人的耻笑，反思当下的国情

邓小平用浓重的四川口音问

“社会主义要表现出它的优越性，

哪能像现在这样，搞了20多年还这么穷，

那要社会主义干什么？

我们必须发展生产力，改善人民生活水平。”

那一年，中国企业的自尊心

开始变成自强自救的中国心

那一年3月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

第五届全国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

邓小平当选政协主席。

而邓公高瞻远瞩地观望到中国的实况

主持的第一个大会

便是“全国科学大会”。

大会上，

邓小平提出“科学技术是生产力”

“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

这次大会全国共有6000人参加，

会场最后一排坐着一位名叫任正非的年轻人，

这一年，33岁的任正非是解放军派来的代表，

他刚刚获得了全军技术成果一等奖。

令任正非没有想到的是

就在这次大会上，他从邓公的话语中，

嗅到了一丝“改革开放”的味道

而许多年后，他南下深圳，

倾囊两万创办华为。

更没有人会想到，

会场角落的那个年轻人

几十年后会让无数同行闻风丧胆。

这一年，远在安微的18户农家儿女

因忍受不了饥饿，准备起义造反。

1978年11月24日，

18位当家人找到生产队长家，

他们没要介绍信，也没要分粮分油

而令队长大失惊慌的是，他们要求自己带队

把土地分了，搞包产到户。

煤油灯下，队长一言不发

“这可是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未敢有人提及的，

这……这……这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农户们被压迫的情绪涌上心头

几个农民壮着胆子说，队长我们不怕

你带着大家分打天下吧

如果你坐牢了，我们把你的孩子养到18岁。

神情紧张的队长在油灯下草拟了一张契约，

宁愿坐牢杀头，

也要分田到户搞包干。

这一天，

18位农民在契约上按下了血红的指印

这一年，18位没地种没粮吃的壮士

誓死也要打破旧体制的壁垒

三天后的11月27日，

中国科学院计算机所的工程技术员

柳传志一大早走进办公室

双手捧起当天的《人民日报》读了起来

一篇养牛的文章令柳传志激动不已。

已经34岁的柳传志经历了10年文化大革命

每天报纸上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宫斗剧”

别说养牛，就是养只鸡养条狗

那都是资本主义的尾巴

要被群众批斗，尾巴必须割掉。

3个月前，柳谷书老爷子调任

中国贸易促进委员会法律事务部副部长

柳传志都没有觉得特别

自己每天都在计算着夫人孕期

再过差不多3周，一个名叫柳青的新生命将来到这个世界上。

柳传志一直以为自己会在一杯茶

一张报就是一天这样的日子里度过自己的一生

能在柳谷书老爷子膝下承欢

自己从未奢望儿女能够改变这个世界

能健康快乐地成长，自己也平庸一生不枉

《人民日报》的文章让柳传志激动不已

除了养牛，报纸上还有一篇北京郊区通县养猪的经验。

这绝对是一个重要信号

因为在5月11日，

《光明日报》刊登了邓公题为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文章行文风格大胆，

说：“凡是有超越于实践并自奉为绝对的‘禁区’的地方，

就没有科学，就没有真正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

而只有蒙昧主义、唯心主义、文化专制主义。”

《人民日报》的文章正在打破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文章中所说的禁区。

无论是马修斯还是柳传志

他们不知道的是，真理一文的作者胡福明在看到报纸后

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回到家，

将妻子拉到卧室里，非常严肃地说:

“我已经有思想准备了，我准备要坐牢。”

妻子在上海本地的报纸上看到了讨伐真理的文章

非常动情地对胡福明说

：“我要么陪你一起坐牢，要么天天送饭到你出牢。”

胡福明没有坐牢，在等待夫人临产的最后一个星期

柳传志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人民日报》的号外

号外一反常态地通体红色刊登

《中美建交联合公报》的消息

宣布中美双方商定自1979年1月1日起，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

美国劳工领袖伦纳德.伍德科克担任

美国驻中华人民共和国首任大使

伍德科克是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主席

谙熟中国当时流行的无产阶级思维

善于和中国领导人沟通。

第二天，

可口可乐中国事务主管亨达

就跟中国粮油集团签署了一份合同

获准向中国出售瓶装可口可乐。

开春的这一年，是1979年

内蒙古一个叫牛根生的年轻人收敛好了养父的尸骨

擦干眼泪，接过养父的放牛鞭。

在草愿原凛烈的寒风中，牛根生这个放牛郎

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姓啥，自己是哪里人？

生下来一个月，牛根生就被亲生父母从乡下卖到城里

养父是个养牛的，就让他姓牛了。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当去年的1978年末，

亨达将可口可乐卖到全中国的时候

五年后他会进入回民奶制品厂

跟一个叫郑俊怀中年人相遇

这一年，这个放牛郎才真正发自内心的知道自己姓什么

21年后他会像亨达那样

把自己创办的蒙牛牛奶卖向全国

甚至出口到国外。

牛根生悲痛不已的时候

12月22日，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闭幕

那一天，柳传志望着刚刚推出产房的妻子

旁边躺着一个皮肤粉红色的女婴

那个女婴就是现在滴滴出行的总裁

那个风口的岁月，有人开始了人生的豪赌

那个时候的深圳，如三春的的姑娘

在建筑工地上的竹棚里看小说的文艺青年王石

一屁股坐起来，换上一身干净的行头

直奔广州，听说广州友谊剧院有一场香港小提琴

演奏家刘元生的音乐会

刘元生演奏的《梁祝》令王石如痴如醉

音乐会结束后

刘元生送给王石一盘《梁祝》的录音带。

多年以后，书生成了江湖的大哥

刘元生自然也成了万科的股东

在野蛮人闯入万科的2016年

刘元生挺身而出，公开昭彰野蛮人的罪状。

十一届三中全会结束后

出了一份近万字的公报

中央决定把全党工作的着重点和全国人民的

注意力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

公报中有一段耐人寻味的论述：

“现在我国经济管理体制的一个严重缺点是权力过分集中，

应该有领导地大胆下放，

让地方和工农业企业在国家统一计划的指导下

有更多的经营管理自主权，

应该着手大力精简各级经济行政机构，

把他们的大部分职权转交给企业性

的专业公司或联合公司。”

新中国成立后，

公司合营之后到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前

中央没有任何一份文件再出现过“公司”这个概念。

两天后的12月24日

上海北郊的一片海滩上，一群人在一个土坑上埋下一块石头。

报纸上说，这是经过国务院批准国家纪委、建委等部门报告

要新建中国第一个新型、现代化的大型钢铁基地

要投入214亿，从日本引进成套先进设备。

这一日，上海宝钢诞生记开始画上蓝图。

邓小平在当年10月考察日本之前

一位日本记者到重庆炼钢厂考察

发现年产30万吨钢的大厂

设备竟然是140多年前晚清时期采购的英国货

日本记者以为设备出场标板贴错了

结果厂长说没错，就是晚清政府采购的。

自此，上海宝钢成了中国企业的旗帜

成了中国发展经济的风向标

现在成了中国钢铁行业的巨擘。

宝钢还在建设之中

安徽小岗村的18位农户提心吊胆地过完春节

正准备在自己承包的土地上大干一番。

突然听说有一个叫年广久的傻子变成了资本家。

年广久不识字

在当地是个典型的投机倒把分子

1963年因为倒卖水果被判有期徒刑一年

这个9岁就开始做学徒经商的家伙

出狱后不甘寂寞，炒瓜子到处贩卖。

街坊们经常嘲笑年广久是个傻子

年广久毫不介意，

干脆把自己卖的炒瓜子叫“傻子瓜子”。

没想到有了招牌后

年广久的瓜子一天能卖两三千斤

当地有人翻出马克思的《资本论》

雇工8人就是资本主义剥削。

安徽出了个叫年广久的资本家。

剥削分子的帽子竟然一传十

十传百，传到了小岗村。

18位摁手印的农户又惊又喜

惊的是资本家会被打倒，会被割掉尾巴的

如果自家的地丰收了，会不会也成了资本家

18位农户喜的是，年广久雇了12个工人

按照1978年之前对资本家的定义

年广久资本家的帽子是戴上了

可是傻子资本家没有在报纸上刊登

年广久的生意照做，说明政策风向在改变。

个体户到底雇几个人算剥削？

年广久给理论界、政府都出了一个难题

最终争论到邓小平那里

邓小平说对年广久这样的私营企业

要采取“看一看”的方针。

邓小平的一句话，为中国企业打开了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