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里的少年

    村子里的冬日，寒冷，萧条，苍凉，寒风呼呼的刮着，高大的泡桐树叶子打着旋儿的往下掉，落光树叶的树木，将纵横交错的枝丫延伸进天空，高大而苍茫的暗影，像是被榨干的标本贴在了天地间。

    刚刚下了一层薄薄的雨，院子边上有细细的青苔，天色暗沉，乌压压的，风灌进人们的布袄子里，让人瑟瑟发抖，背着背蒌的少年在小径上捡拾干枯折掉的树枝，茅草还有落叶，这是冬天烤火熏肉的柴火，他卖力的捡着是因为他的父亲会用一个带铁砣的称给他称好，然后给他一角五分或两分的零角钞票以资鼓励。每次他都兴高采烈的拿给他的祖母，让她存着，她的老祖母已经帮他攒了六十多块钱了，老祖母没有说这些钱用来干嘛，他也没有概念，他只是喜欢拿到钱时的皆大欢喜，父亲说，嗯，不错，祖母说，真是勤快的孩子！随后就坐到老祖母的小屋子里摆弄着他的宝贝---板角。

      他是全村跑得最勤快的孩子，因为随叫随到而且速度快，满院子的人都爱支使着他，买烟，买盐或是什么应急的一里外的小卖铺里有卖的应急物品，他的酬劳是一张烟纸画或是一颗糖，他随意而淡然的接着。那时候少年之间流行的是板角，就是用烟纸画叠成的三角形，用自己的板角攻击对方的，翻过身来即为胜利，他常常赢得最多，你看他祖母房间的泥巴墙上就知道了，全是一张一张的红宝花，红梅的纸画，他比较喜欢红梅的纸画，黄色的纸上面画了红色的梅花，淡雅，似乎从画上就可以闻到清香。

      夜色暗沉下来，风越来越紧了，点灯吃完简单的晚饭后，他捡的柴禾也派上了用场，靠近厨房的墙角，从房顶上吊下来的钩子绳上挂着长长短短的猪肉，那是今年的年猪，祖母在下面本来就有的白色草秸灰上生起了新的火，火苗带着浓烟熏在肉上，发出吱吱的声音，偶然有一滴油砸进火堆里，溅出一束更为明亮的火花，一家人围在火拢里，周身烧得热轰轰的少年的头磕在父亲的腿上沉沉的睡去了。

      一夜天明，幽暗沉静。推开门，天上簌簌地飘着飞絮，竹园里被压断的竹子横七竖八的倒在路上，偶尔还有劈啪的断裂声，惊得没来得及找到住处的麻雀，扑楞楞的飞向天空，院子里，青瓦上，树枝上，山林里，漫山遍野，目之所及处都是厚厚的积雪，银妆素裹好一个美丽的世界。

    少年轻轻的踩着松软平铺的白雪，像在做一个仪式，屏住气，抬起脚，轻轻地踩下去，听它发出一声吱的轻响，再抬起脚走第二步，慢慢地走过了半个院子，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印，抑制不住的喜悦，他故意抬高了脚用力的踩，绕着院子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开心的大叫“下雪咯，下雪咯！”

    院子里的门次第的开了，小孩们雀跃的跑着跳着，争先恐后的滚起了雪球，打起了雪仗，少年带着他的小伙儿在门前的歪桃树丫上堆了一个雪人儿，用火堆里的黑碳做的眼睛，少年想，可惜没有红色的胡萝卜，不然也可以堆一个和书上一模一样的雪人儿来，刚堆好就被调皮的全子用雪球砸掉了脑袋，少年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玩起来，自己也捏起雪球把雪人儿当耙子来玩儿了！

    雪渐渐的停了，屋檐上开始滴着水，一串串的像珠子一样止也止不住，大地越发的明亮了，渐渐的，屋顶露出了青瓦，大山露出了脊背，大树露出了它的枝桠，水珠子滴得越来越慢了，最后化成了一条条长长的冰柱子，晶莹透亮的像一把把尖尖的刺刀。少年的一双手先是刺痛，再是麻木，久而久之却也发烧似的热乎起来，此刻的他正站在河塘边捞着水里的浮冰，一块一块的漂在水面上，他把冰块举起来迎着光，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世界，不禁放进嘴里尝了尝，冰凉凉的没有任何味道。

    远处传来叫他的祖母叫他回去的声音，他拿着冰块抛下小伙伴急急的向家的方向跑去，他的祖母又叫他回去写作业了，他突然想起了学过的语文课文儿，不禁大声的念了出来“一九二九，怀中插手；三九四九，冻死猪狗；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六十三，行人把衣单；九九八十一，耕田老汉田中立！”，他又突然想到老师说过的“瑞雪兆丰年”什么意思呢？

      回到家，父亲正在烤火，他问“瑞雪兆丰年是什么意思？”

父亲说：“大雪把虫子都冻死了，第二年的庄稼就丰收了。”

少年问：“那就是说明年的麦子就会丰收啦！”

父亲说：“对！”

“那明年收麦子的时候就多做点馒头，我要两个斑鸠咕咕！”少年开心的嚷嚷着，又跑到雪地里撒着欢儿的跑跳起来了！

冬季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