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把新出的五集纪录片西南联大看了,和读完《民国清流》后有类似的感受。那是一个国难当头、动荡不堪的年代,但同时也是知识分子会聚、文化发展最灿烂璀璨的年代。之后到了太平年代,虽然仍有无数孜孜好学之人涌现,但那种文化的氛围、学问的气息却是黯淡阒静了许多。
七七事变后,全面抗日战争爆发。不久,北平被日军占领,在天津,南开大学被日军的炮弹炸成一团废墟。当时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被迫南迁,起初校址定在长沙,随后又陆续迁到了云南的昆明,组建成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也正是这次遭遇,分散在三所高校的学者教授会聚在一起,全国各地的优秀学子也在这里相聚,共同谱写一段文化的佳话。
西南联大的环境是很艰苦的。原来在北平,大多数教授能分到一整套洋楼。但在联大,一个小宿舍就住了四个教授。华罗庚一家则住在西郊的一个牛圈上,他们把牛圈上面用来堆砌草料的楼棚租下来。牛在下头,他们住在上头。夜深人静,当他点着灯蕊碾小燃着豆点灯光的油灯伏案钻研数学难题时,蚊子成群结队在牛圈飞舞,虱子跳蚤则常常偷偷地吸吮他的血。联大的学生在破烂的茅草房里上课。雨季来临时,雨水渗进了茅草房,。老师在台上做着板书,身上就被淋了一身雨,讲课的声音还被哗啦的雨声覆盖。学生大多几十个人挤住一间宿舍,上下铺,没有书桌,也没有灯光。晚上要读书时,大家都坐在下铺,借着月光捧读书本。比这更糟糕的是,隔三差五地,日军的飞机还要往校园里扔几枚炸弹,把教室和宿舍炸成一团灰烬。有时候警报响地过于频繁,老师干脆在防空洞里给学生上起了课。而当许多的资料被炸毁或遗失后,许多教授只能凭借记忆来著书立说,这大大加大了他们做学问的难度。
但就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里,老师和学生却是更加地奋发和努力。当时他们有一个信念:越是艰难越要奋发,日本要灭亡我们中国,我们就要坚强地活下来,我们要证明给他们看,中国是不会灭的。这个时候,许多教授写出了他们人生中非常重要的著作。钱穆先生写出《国史大纲》,鼓励中华儿女坚强自信,相信中国定能走出眼前的困境。金岳霖先生完成了《论道》和《知识论》,讲述了中国国度里的思维特征。冯友兰先生则创作了《贞元六书》,把先圣儒学进行进一步的诠释,使之具备时代的气息。学生们也是不顾环境的艰难发奋读书,成了各界的精英和栋梁。李政道和杨振宁之后获得诺贝尔奖,邓稼先成为两弹一星之父,很多的国家院士出自这里,很多有学养的作家和翻译家也在这里起步。今天,我们在高校学习的很多人文学科,如果追溯那些做出贡献的学者大师,很多也出于西南联大。总之,西南联大是群星荟萃,在之后几十年里依然闪耀着夺目的光辉。
我觉得在那个时候,出国留学也比不上去西南联大就读。出国留学,固然可以让你见识一番异域风情,与一群不同文化背景之人沟通交流,并学会一种西方的思维方式。但是西南联大有着许多比这更精彩且更值得体验的东西。那个时期,民族情感亢奋到了顶端,民族精神浓烈到了燃烧的温度。你如果能在那艰难困苦里待着,你就能得到一份中华民族最宝贵的财富,那份与中华民族同甘苦共患难的经历,那份在民族逆境中不屈的自强不息的精神。这些,是任何学养都比之不及的。
我时常想,如果我能穿梭到过去,我会去往哪里呢。是去往繁荣昌盛的大唐盛世,倾听边塞大漠响起的驼铃号角,还是去往浪漫风流的宋代都市,徜徉在小桥流水相伴的勾栏巷陌?我想,都不是。我最想的还是去到民国时期,或者去到抗战时期的西南联大,去与一群真正的大师相会,与他们同甘共苦,去倾听他们的教诲,领悟他们的为人。
我们这个时代,虽不乏努力奋进之人,但很难像那会儿一样,众多的学者大师聚集在一起,共同切磋,共同奋进了。那种讨论学术的氛围,那种凝聚强烈民族精神的气息,太令人追思,太令人向往,太令人渴求。我怀念那些逝去的大师,怀念那个坎坷艰辛而又闪耀着光辉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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