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写写女儿小学时的几件小事儿,转眼中学都两年了,再不写就忘了。
虽说澳洲学童相对轻松,但也不能说一点儿压力都没有。尤其是在悉尼,大城市人口相对密集,竞争就大,又在澳洲唯一实行精英中学制度的州(类似国内的重点中学制),甚至小学阶段就有考精英班一说。有些家庭,孩子还在幼儿园就开始研究补习学校和学区房了。
对这些现实世界中的竞争利害,我向来后知后觉。孩子读哪个小学,完全没有提前考虑,刚来澳洲时哪里离工作近、哪里能租到房子,就落脚在哪里,一旦落脚就懒得动地方。一直住在“精英华人们”看不上眼的偏远破区,可住起来并没觉得有啥问题,甚至觉得,除了适合华人口味的餐馆少这个缺点之外,其它的都是优点,比如:道路没那么狭窄、车位没那么紧张(这两点对我这不爱开车人士尤为重要)、人没那么多、房价没那么恐怖......对我这种不爱逛街又对吃喝没有要求的人来说,既然不需要去city那边上班,离繁华有点儿距离才舒服。
女儿读的小学,若按成绩排名,全州包括偏远乡下在内,一共一千多所小学,估计也就排个四百多名吧,勉强算是中等偏上一点。可我真心觉得女儿挺幸运的,瞎撞也撞到个令我相当满意的学校。
就这成绩,也满意?也好意思写出来得瑟?
我想,若评判教育质量的好坏,只看最后考多少分这么简单,实在看低了教育这件事情。成绩固然重要,但成绩好也有可能是校外补习和刷题的结果,不能完全和教师水平划等号,把优质生源教好不见得多有本事。
杨绛说:“好的教育,首先是启发人的学习兴趣、学习的自觉性,培养人的上进心,引导人们好学,和不断完善自己。要让学生在不知不觉中受教育,让他们潜移默化。”
在我眼里,对孩子来说,比成绩更重要的,是精神层面的健康,是心灵世界的成长和进步,尤其是小学阶段。正是女儿遇到的老师们对这些方面的重视,让我放心。
回忆几件让我印象深刻的小事。配图都是学校的照片。
一、分班体现的关爱。
澳洲的中小学每年都重新分班,大大降低了老师的个人好恶给学生带来负面影响的概率,也让孩子有更多机会结交新朋友。
女儿松子性格偏内向,小时候胆小害羞,从来都得别人先跟她说话,不会主动去交朋友。只有我们知道她不是不想交朋友,而是不敢主动。上学前我挺担心她是否能交上朋友的。
幸运的是,在第一天家长带孩子去熟悉环境的时候,有个墨西哥裔的漂亮小姑娘不知为什么,一看到松子就很主动地过来拉着她说话。从此两人干啥事都在一起。我也就不再担心孩子在学校形只影单了。
第二年分班时,又到了我担心的时候,万一在新班没有朋友咋办。没想到松子又和墨西哥小姑娘分在一个班。起初我以为只是碰巧。后来无意中才得知,是老师故意把她俩再次放在一起的。老师说,她认为松子还不能很好地独自面对新环境,需要有朋友和她在一起。
第三年又分班,这次松子和墨西哥小姑娘分开了。这次我以为是随机的了吧。后来和老师聊天才知道,是老师故意把她俩分在不同班级的,因为老师认为松子已经有足够的自信和胆量去结交新的朋友了,是时候“逼”她走出舒适圈,去结交新朋友了。
老师的细心和用心真的感动到我了,说实话,换成是心粗一点儿的父母,都不一定能考虑得这么细致。后来女儿真的又认识了更多的好朋友。后来还发生过新旧朋友为了抢女儿而吵架的事儿。墨西哥小姑娘没抢赢,似乎生气了,从此再没和松子有过交集。可见是个强势且烈性子的娃儿,不过还是很感谢她在女儿刚入校时带来的那些快乐情谊。
二、踩鞋风波
女儿都大了,不知说什么话题时,无意中跟我回忆了她一二年级时的踩鞋风波。有一次老师在前面带队回教室,孩子们排成两排跟在后面。后面的同学不小心踩掉了松子的鞋,有同学看到了就大声笑起来,这时就有个小男孩跑到老师面前去报告,说:“XX的鞋被踩掉了,XXX就笑话她了。”注意,小男孩告的不是踩鞋的,而是笑话别人的同学。没想到老师还真当回事儿了,回头问清了情况,告诫大家不准笑话人。
其实,我没觉得笑一下有啥毛病,我自己小时候就笑点低,同学打个稍大声的喷嚏我都能乐半天,也不是笑话,就是觉得搞笑嘛。但我是外向性格,或许无法理解内向孩子会有什么感受。或许对特别胆小敏感的孩子来说,被踩掉了鞋又引来旁观者的大笑,心里真有可能不太舒服吧。
小男孩之所以能去告状,就说明平时老师就有这方面的要求,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或许就体现在这些小小的细节之中吧。通过这件小事儿,我看到了老师对品性教育和行为规范的重视。
三、这是自己的事情
有一次,图书馆日,松子忘带装书的布袋子了。接孩子时我顺便就跟老师提了一嘴,说今天我忘给松子拿书袋了。没想到老师并没像多数人那样客套着说没关系,而是很认真地看着我和松子,说:不,这不是你的事,这是松子的事。
说得我都有点汗颜了。才一二年级的孩子,在我眼里还是啥都不懂的小娃娃呢。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感觉西人孩子成熟早的原因吧,父母自己不放手,孩子永远成熟不起来。
什么是教育?这就是教育。无需多言,哪怕只一句话,只要点得到位,便可能改变一个人今后的行为模式。
四、“投诉”信事件
当然也不是全都一帆风顺,不可能所有老师都那么让人感激,遇到一两个不太对眼的也正常。
有一次,松子突然说她不敢去上学了。对我来说这可是惊天大事,到底受了啥委屈能让孩子连学都不敢上啦?仔细询问一番才知道,原来是害怕News time。
News time是个教学内容,每个孩子每周都有一次站在全班前面演讲的机会,从幼儿园起就有,只是每个学校叫法不同。其实就是锻炼公众演讲和表达能力的过程。这就是为什么西方人可以不用看稿、不紧张地涛涛不绝的原因,锻炼出来的呗。
对于内向害羞的孩子来说,站在众人面前讲话,确实需要突破自己,慢慢建立信心和勇气。女儿在幼儿园时,上前展示自己的玩具,根本说不出话,老师只好问问题,她来点头摇头或者用手指一指。后来虽然好一些,但说话声很小。
这次松子遇到的是一位代班老师,我在学校活动时见过,长得有点儿像戴安娜王妃,能感觉得出她是个比较强势的直爽性子。松子演讲声音太小,她就高声提醒:“Louder!” 性格原因,提醒的声调和语气可能听起来有些严厉,这让松子害怕,觉得老师是在批评她,觉得老师非常不喜欢她。如此几次之后,轮到松子要演讲那天,孩子就想逃避,不敢上学了。
作为一个以心理健康为重的妈妈,我当然不能对孩子的害怕视而不见,我绝对不会逼孩子以这样的心态去上学的。若孩子向父母求助时得不到帮助,甚至得到的是责备,那以后再有什么问题,也不会再告诉父母了。那些与父母日渐疏离的情况,其实很可能是父母的失职造成的。
我想帮女儿,但又不想得罪老师。在这件事情上,女儿和老师都没有错。
女儿并非故意违逆老师,并非故意小声,而是努力大声却做不到,这当然不能责怪孩子,信心和胆量需要慢慢建立和培养的。
而老师呢,是为孩子着急,希望能逼她快点达到要求,出发点也是好的。只是没想到孩子胆子这么小,老师语气稍微严厉点儿就被吓成这样。所以老师也是不能责怪的。
我需要做的,只是如实向老师陈述女儿的害怕,让老师知道这孩子特别敏感又胆小的性格特征。于是,我提笔给老师写信。我知道,作为第二语言,信写得肯定有诸多毛病。但实际生活中,别人能明白你的意思,能达到交流沟通的目的,就够了。
信中,我如实描述了女儿害怕上学的情况,然后更多的笔墨用来说明她性格方面的弱势,包括小时候在幼儿园曾一年没有说话的故事。整个意思是,这事不怪老师,主要是孩子性格导致。但性格这东西先天而来,我们也没有办法短期改变,所以只能请老师对她多给予一些耐心,我们一起帮助她克服困难。
女儿自然连递信都不敢,我早上亲自把信交到老师手上。当天就接到老师的电话,告诉我她已经把此事上报给上级,上级会在女儿演讲时过来视察,以判断到底是不是老师的问题。(当然,不用想都会知道结果,当然不会是老师的问题啦。我也压根没认为老师有问题。但学校这么做,是按照矛盾处理流程在走,所以我理解,也不必较真。)
当天晚些时候,再次接到学校的电话,是哪位领导我也没听懂,反正就是告诉我事情处理的结果。经领导检查,老师没有责任。但在上级监督下,老师和松子进行了沟通和解释,当然也有安慰,最终松子表示没事,就算处理完毕。
放学接到孩子,自然先关心一下情况,女儿看起来挺轻松愉快的,问她具体情况,只说老师态度很和蔼,也没有责备她。后来再到她演讲的日子,也没再表现出不敢上学的样子了。
我知道老师或许为了避免再次误会,就放弃要求女儿大声演讲的努力了,单从女儿演讲能力来说,并不是好事。但我还是那句老话,我永远最重视的是一个人的精神健康和心灵世界。若不得不牺牲一个,我毫无疑问会牺牲所谓的能力也好、表现也好、成绩也好、成功也好。
至少,经过这一场事件,我知道学校对家长意见的重视和尊重。也没发生什么过后报复孩子的情况。这也让我对学校多了一份好感。
后来我还抽空去女儿小学做过义工,其实主要是好奇,想看看孩子们上课到底啥样儿。让家长参与义工的是英文课的小组活动时段。全班分成四个组,每组做不同的内容。如果有家长来帮忙,老师就不需要同时照顾四个组了。那天老师安排我负责的是游戏组。就是通过玩Ipad上的一款游戏,来认识单词。对我这个非英文背景的移民来说,倒是可以胜任哈。低年级的孩子特别可爱,好奇地问我手腕上带的是什么?晚上能发光吗?哈哈,看来把我的玉镯当成荧光棒啦。
从那以后,我在校园里常被小孩子认出是“XX的妈妈”,然后会老远大声和我说哈罗,特别可爱。最高兴是有一次,松子告诉我说:同学们刚才在议论说你很漂亮。哈哈,为娘我表示灰常赞同,小朋友眼光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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