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已深,蜀军驻扎在五丈原的大营中依旧可见点点灯火。
诸葛亮诸葛亮独自立于帐前,眉头紧锁,神色凝重。这已经是他第六次领兵出祁山,北伐中原了。这次魏国派出深谙兵法,为人谨慎的司马懿前来拒蜀军,对于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仲达,诸葛亮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些天他时常想起自己在隆中躬耕的时光,想起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先帝,想起当年羽扇纶巾退敌兵的场面。人们常说上了年纪的人往往喜欢怀旧,孔明也在怀疑,难道是自己真的老了吗?
多年来的北伐大业劳民伤财,已经让西蜀国力渐趋衰弱。两鬓斑白的孔明深知留给蜀国和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可是先帝的宏愿,恢复汉室的遗志依旧是遥遥无期。想到这里,诸葛亮胸中块垒难消,望着头顶的星空不禁泪流满面。
他本是南阳一介布衣,隐于乱世,不求闻达,本可以安逸本分地度过快活的一生,但这一切却因为另一个人的突然闯入而彻底地改变了,这个人便是大汉皇叔刘备。
(二)
那年,正值早春时节,刘备两访孔明而不遇之后,决定第三次前往诸葛亮在隆中的居所。即使是前两次碰了壁,但是徐元直和司马徽的举荐让他对这位诸葛先生早就心生了敬意,而且自己在先前就听过水镜先生“卧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的说法。对于心怀大志,求贤若渴的刘备来说,这样的人才是万万不可错过的。
于是,刘备带着关羽和张飞,三人引马前往。幸运的是这次诸葛亮正居家中草庐,但却赶巧碰到其午休的时间。带着一颗心来的刘备自然不敢打扰,只得与两兄弟在门外等候。可脾气火爆的张飞却忍不了了,闹着要用一把火烧了孔明的草庐,最后被刘备吓止,只得作罢。
就这样,刘备在草庐前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才等到诸葛亮梦醒。而后,一场惊艳了后世的谈话在二人之间缓缓展开,史称其为隆中对。
诸葛亮被刘备的真诚所动,所以未敢有丝毫保留地将自己对天下大势的分析一倾而尽:
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也,抑亦人谋也……
刘备一脸欣然地看着这位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心中热血不断涌来,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冲动自桃园结义之后就很少再被勾起。这次他在孔明的眼神里看到了霸业可图,汉室可兴的希望。在东汉的乱世之中,谁又不想干出一番大事呢?更何况刘备这样的皇亲之后。而要成就伟业最离不开的便是像诸葛亮这样的人才。
两人就如老友般一问一答,从白昼谈到了黑夜,又从黑夜谈到了白天。谈到精彩处,还时不时的从草庐中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最后诸葛亮决定出山助刘。这可能是其一生做出最庄严的一次抉择,在临走时他还告诫自己的兄弟诸葛均说:不要荒废了田地,等我功成归隐,继续耕田。可是能洞察三分天下的诸葛孔明却未能预想到自己这一次出走竟然就是一生,那片田园,那座草庐一旦离开,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三)
刘备得孔明后,如鱼得水。两人同桌而食,同榻而寝,对于诸葛亮的谋略更是言听计。两人亲近的程度,就连刘备的结义弟兄关张二人都不免心生醋意。
当然,刘备对诸葛亮的信任也得到了极大的回报。本来在群雄并起的东汉,刘备的寥寥数千兵马,将不过关张,可以说连自保都是困难,更何况当时刘备连自己的立足之地都没有,只能寄人篱下暂时屈于刘表为其划拨的新野小城。
可就是在这点儿家底的基础之上,诸葛亮凭借自己的运筹帷幄,取荆州,夺西川,入汉中,续大统,硬是辅佐刘备成就了三分天下占其一的伟业。
那个夏天,经诸葛亮的劝导,刘备终于登上了封坛,进位汉中王,面南而坐,享受文武群臣朝拜。
看着封坛上一身荣装的刘备,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诸葛亮眼中竟闪过一丝感动的泪光。那个曾三次拜访自己于草庐,不忍心扰醒自己睡梦的人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初梦,而自己则比他还要高兴。
或许从走出隆中的那一刻,诸葛亮便再也没有了自己,他的喜怒哀乐都围绕在了封坛上正襟而坐的这个人身上,即使没有这次加冕礼,刘备也早已是他心中的王。
(四)
可就在诸葛亮左右运筹,蜀国各项事业都欣欣向荣时,两件对蜀国国运影响深远的大事发生了。
其一,蜀国战略要地荆州失守,刘备的结义兄弟关羽被东吴吕蒙所害。
其二,曹丕废掉汉献帝,自立为大魏皇帝,大汉王朝彻底从历史上消失。
听闻这两件事情之后的刘备犹如遭遇晴天霹雳,那个昔日驰骋沙场的大汉皇叔顿时老泪纵横,悲痛欲绝。为了大汉血脉得以延续,刘备在众臣的劝说之下在汉中称帝。但关羽的被害让刘备终究无法释怀,所以刘备称帝之后的第二天就做出了一个让群臣惊骇的决定:朕欲起倾国之兵,剪伐东吴,生擒逆贼,以雪此恨。
凭着这么多年的相处,诸葛亮对于自己的这位主公还是了解的,他知道这次刘备是真的动怒了,因为在刘备的的眼神里他看出了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坚定。任何人,任何理由的劝谏都已经无济于事。
刘备是有大志雄心的英雄,也是有义有情的男人。桃园结义时的铮铮誓言,纵然他成了王成了帝,但他从来没有忘。
(五)
后来,刘备在东吴惨遭陆逊的火烧七百里连营而饮恨败北。新伤旧痛让刘备一病不起,身体日渐沉重,最终死于白帝城。那位将诸葛亮请出山的人终究还是先走了一步。
失去了刘备,诸葛亮的心中悲痛万分,他想要痛哭一场,可是蜀国的形势没有留给他悲伤的时间。刘备临死前与他的托孤重任,他怎敢有丝毫的懈怠,他还要拥立新主,他还要灭曹兴刘,他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
诸葛亮诸葛亮一介儒生注定要背负着先帝刘备的梦在艰难的蜀道之上前行,他受猜忌,糟冷眼,也许没人懂他为什么非要出祁山伐中原,但他心中坚定,一定要完成先帝恢复汉室的宏愿。
从隆中隐士到大汉丞相,俯首间已是人间一梦,诸葛亮在回忆中寻找,在现实中失落,多年来的痛与酸都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随着两行热泪倾泻而出。
星汉灿烂,霜漆寒夜。诸葛亮站在帐前,嘴角微微颤动,用着自由自己才能听得到声音细语到: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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