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花蓼

小时叫它小红花。它很常见，院子外，田垠边，小朵小朵地开。花色也不是耀眼的红，而是浅红色，并不起眼。

称它为小红花，是为了小莲。小莲出生后，陆续搬一些人家来后院居住，其中便有小玲和小四两姐妹。小四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黑板，我们便异想天开地想为人师。找到院中最小的孩子——小莲，轮流教她认字。小莲认出一个字，便奖励一朵小红花。

小红花易得，何况我们找不到更红更容易得到的红色花朵了。小莲并不知道院子外这种花很多，因她的父母不允许她出院子。

那时，为了这些小小的淡红色花朵，小莲努力地认字，依稀记得，那些字是丁、大、小和一、二、三。小莲自然是喜欢花的，只是她不知道，更早之前，她家有许多花。就在前园，有着她父亲的花圃和我父亲的药园，但小莲没有见过。小莲见到的，是在她父亲的花圃原址上堆放着的砖石，而我父亲的药园原址上，支放了一个锅炉。

后来我家搬离了那个三进院，并离开了那座小小的城。与小四姐、小玲妹都失去了联系，唯有小莲妹，一直有她的消息，因她一直没有离开那个院子，长大后，她就在那个院子里烧锅炉。只是院外已成了宽敞的街道，不再有小红花。

有次去腾冲，酒店对面是叠水河公园。中午大家都在午休，我悄悄出门，去公园里看一看。公园里寂寥无人，瀑布飞流而下，水声哗哗啦啦，顺水而下，河岸两侧的石头十分特别，由长长短短、大大小小、整整齐齐的方形体拼接而成。这是柱状节理，因火山喷发而又遇水急速运动冷却形成。返回时，见一位老妪坐到树下纳鞋底，见了我，微微笑，也不言语。她身侧的泥土上，开满了小红花。有些讶异：第一次见这么多的小红花。又去瀑布上的太极桥看一看，只见石身上也铺满了它，开着一朵一朵小小的淡红色花朵。这才知道，倘若允许，它能把花开成片。

若小莲妹看到，会不会想起当年，为了这些花朵努力认字的当年。当然这时候，我已知道，小红花不叫小红花，它叫头花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