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长相精致的男人,大概三十几岁,背靠着墙,深吸一口气,掏出两支烟。
我摇摇头:“戒了。”声音很轻,轻到在这狭窄的巷子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可以听到,他神情稍有放松,微微一笑,看着我的眼神深邃又坚定,既有鹰眼的锐利,又有牛的笃定,如果我是怯生的人,恐怕不敢长久对视。
然后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跟他们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们脸上可都写着,说白了,就是钱。而你,既不着急也不讨好。我问你,跟着我走了多久?”
我摇摇头,对时间实在没有清晰的概念。
他低头看手表:“一个小时二十七分钟,我在想,你是不是要给一个解释。”
“倒不如说是你吸引我并把我带进这里。”
他想了想说:“吸引?我很有趣吗?”
“并不。”
“你是谁呢?”
“这个说了怕你不信,我是你的意志,是你的欲望。”
“请说下去,我们可以谈一会儿。”
“你今早出门时喷的发胶香比起衬衫上淡淡大地香水已是微弱难辨,修剪的眉毛以及看磨损至少两个月而鞋面锃光瓦亮的皮鞋,像你这样讲究的人,左手袖口却有两块茶渍,大概是你心不在焉把茶水倒在了手背顺着流到手腕,染了衣服,怕是遇上了难事,心不在焉!”
他干干的嘴唇一颤,抬起右手挡住左手的污渍。
“不错,是这样。”
“凭你对时间十分敏感,可以猜测你惜时如金。”
“对。”
“你在街上逗留这么久,是因为你下班,有足够的时间与我周旋,当我注意到你是三点左右……你做的,大概是有关证券的工作。”
他听到我的分析并没有太惊讶:“这不过是你洞察推理的本事,也可能事先调查过,哪里是我的欲望。”
我摇摇头,留下联系方式,就离开巷子。这足矣引起他这种心思细腻精力旺盛的人注意。
这世上从来不缺机会,只看你如何选择。
再见他时已是一家法式餐厅,法式甜点看起来很有食欲,味道很甜,不至于特别上瘾,人对于喜欢的事物,只要开了头,尝到了好处,很难不在日后回味,这就是念想,非常强烈的欲念就是执念。
“自上次一别,已有四五日。‘士别三日,如隔三秋’我可看不出你有什么变化。”这几句他说的十分亲切,果然一回生,二回熟。
“《易经》写:‘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没有什么是不变化发展的,我说当年姚广孝赠君白帽,只知天道,不论民心。”
他眉头一皱:“你懂得阴阳命理,相学八卦?”
“不懂,也不学。”
“那邀我来做什么?”
“我说过了,你带我来,我跟着你。走到哪,不是你说了算?”
他听后站起身,恭敬的对我说:“好,请帮我。”
“如果我没有资格。”
“你有!”
“如果我没有身份。”
“不介意,你假装我的哥哥吧?”
“想要什么?”
问到这里,他沉默了,看着我的眼神竟然有点空洞。
“想要什么样的位置?”
“暂时没有想法,走哪算哪。或许高处真的不胜寒。”
“愿你随遇而安,怎么称呼?”
“金致开。”
“心诚所致,金石为开。”
“是这样。”
之后他交代了任职于一家集珠宝,餐饮,金融等产业一体的上市公司,目前负责公司的证券。他大学认识的朋友因为关系安排在总部,职位很高,总之比他要高很多。
"平心而论,他能胜任吗?"
"你说呢?"
"你觉得他不如你,你应该在他的位置,甚至比他更高才可以满足吗?"
这个问题他一定反复问过自己,才可以有底气。
他说:“是。”
“你的野心很……”
“谁都有野心。”我看出他对我不断的追问有点不耐烦,打算结束对话,大体的情况已经了解。
“你想过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他想了想:“想过。但是不确定,谁能真正了解自己呢,所以意义不大。”
一路无话,他不是很健谈,所以我也不会高谈阔论,对于这样的人,没有重要的话题,就尽量保持安静,这并不尴尬。
他工作的地方,步行街的中段,左右喧哗,显得他那三层写字楼静悄悄的,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却可能因为巨大的交易带来一波波雄厚的资金。
他的办公桌,是个三面裂纹玻璃围起来的小空间。一台电脑,一支笔,一摞整整齐齐的文件,如此简约整洁的布置,除了强迫症特殊的要求,也只有一点可以解释——他根本没打算在这待太久。
隔壁桌的妹子结束了与客户的通话,有意无意的往我们这边看。
他打开电脑显示器,歪歪头说:“有什么事直说嘛!洛卿,这是我哥,不是外人。”
我说:“哎!我他哥,他哥,其实我耳背,时常听不清别人的对话,姑娘你好,你什么卿?”
洛卿冲我笑了笑,走过来委屈的对他说:“小小她挤兑我,问我用的口红牌子,转身就跟别人说什么,震惊!小卿每天都要一次那个……”
他故意装出惊讶的表情:“你咬她啊。”
洛卿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老娘我……哎呀,你这个人,你这人完了。”
他看看表,压低声音说:“我去找她谈谈!”
洛卿赶紧拉住他,解释说:“哎呀,跟她?没什么好谈的,我不过跟你发发牢骚,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叹了口气:“小事一桩,也要记着,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要有情况,先通知我哦!知道吗?”
洛卿边走边说:“知道啦,口气和我爹似得,还有,你的酒窝真可爱。”
有人说,"哭""笑"都是十笔,我们心像个容器,有的盛着蜜饯,有的盛着毒药。洛卿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斤斤计较的,她把注意力放在了有趣的地方。
他说了句"开会"就急忙走了,其他人盯着电脑各自忙着各自,只有过道对面的那个梳着背头的男人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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