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是用“羊倌三叠”的素材改的,可能有拼凑感;结尾不知道如何改善)
这孩子是我的“羊倌三叠”。
这外号一半是他自己起的,时间记不清了。有一段,他迷上了西游记,羡慕孙悟空风生水起,能管一山猴,就算弼马温,也能管一棚马。里外找找,小伙伴是不服管的,就找上了姑姑家里的一窝鸡,一圈羊。管鸡的好像叫不响亮,就自称羊倌,姑姑笑他肚子胖得三叠褶,不如一齐,叫“羊倌三叠”,艺术名曲。他摸摸肚子,歪歪脑袋,决定满意,显得自己很有文化,我们就改了口,其实是打趣他。
现在,他终于能来北京上初中了。之前我们忙,孩子小,只能留他在老家,爷爷奶奶照看着,假期再带他来北京转转——这么多年,感觉都转遍了!如今,他能独立上下学,可算能得偿所愿,一起同住了。
我们自然没时间接,没精力送,就让他自己坐公交车。北京的早晚高峰一定比老家拥挤得多,但他可以用身材的优势,多少抢到个座。上车先用敦实的身躯开路,硬挤出一条道来,蠕到哪个座位旁候好——一定要待在椅背处,这样前后两个座位都能有机会。然后一边祈祷坐着的快下车,一边来回观察那两个坐着的人,只要有点动静,眼神立马钉紧。比如,“突然抬头四望”,激动指数三星,“整理收拾行囊”,激动指数四星,“身体前倾屁股离座”,简直做好了窜上去的准备,结果只是人家大衣皱在屁股后面了,就捋一下——这孩子就喜欢跟我汇报些有的没的。当然,一旦目标空出,他就能一扫大屁股,把竞争对手一个二个挡走弹飞——要是我这身子板,一定就只能眼睁睁被横腚夺爱了。
他在他们班,“可爱”非他莫属。
女生们说他肉嘟嘟,“可爱”,有时找个借口亲手核实他的肚皮,捏一叠,笑一迭——跟我一样——他也会跟着傻乐。
男生们肯定也觉得他可爱。北京兴踢足球,土生土长的男孩似乎都有一双宝贝的足球钉鞋,放学就喜欢换上(非场地怕磨得心疼),在场上撒野——我是听同事们说的,谁不是天天就喜欢念叨孩子呢。这时候,一定会远远围着几个女生,装作在溜圈的样子——我年轻时候就这样。“羊倌三叠”爱扎堆,喜欢热闹,肯定想加入一起玩,虽然根本不会踢。他讨人喜欢的方式——可会了——就是说甜话,干累活。如此,夸夸男生英姿勃发,捡捡到处乱飞的球,人心自然就收买了。伙伴们看看他新买的足球鞋,望望他宽阔的身子,瞅瞅他肉乎得像长了蹼的手——先安排他当守门员——也是核心角色嘛。不过这孩子,做事老不专心,肯定又趁着空档乱瞟,瞄一眼场上的球,被场下的女生分下神去半圈,要是被一脚射门直闷鼻梁——哎!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呢!
我的“羊倌三叠”,说话也很可爱,具体说,是有一股味,估计是方言尾音的影子,有时喜欢扬个高调,跟唱山歌似的——虽然小学学的普通话,但一是不保证老师就能念得标准,二是日常生活潜移默化,总是根除不尽的。我叫他念课文,《荷塘月色》——七年级教材我早买好了,就等给他预习呢,可算得逞了——“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跟小二吆喝着上碗面条似的,笑得我直飚眼泪,直喊他爸也来听。可他故意读得慢了,仔细了,倒也像模像样的,就是到了“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也把“儿”给字正腔圆地读了出来,害得又“噗”“噗”几阵风,把荷塘全吹乱了。
我老说他可爱,拍拍毛扎扎的头,揉揉软弹弹的脸,心甘情愿给他做饭去——谁叫他一口一个“好吃”,还帮忙洗菜呢!终于能亲自给他露两手,让他亲口尝尝我的厨艺,当然得好好利用机会——红烧鸡翅中、黄豆炖猪蹄,自己和饺子面、烙玉米饼,铺上一大桌。别的美食也不会亏待他,稻香村买来烤鸡,便宜坊打包鸭架,金鼎轩带袋面点,护国寺搞兜小吃,包他满意!
我最喜欢看这孩子和他爸一起吃饭,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可劲吧唧嘴吃,比谁吃得香!——要是平常,他爸肯定得憋着,成年人,毕竟要注意餐桌礼仪,我老提醒他。可这孩子一吧唧,吧唧吧唧,那陶醉样,不舍得管啊!我决定,第一碗饭随性吃——耳朵里百般声调,我就享受这对我手艺的肯定——第二碗就收敛收敛,培养习惯。我就看着这孩子先是眉飞色舞,然后正襟危坐,嘟个小嘴,巴拉两口,瞥我一眼,又抿嘴偷笑,“妈妈,这第二碗扫点兴,但也不碍着,真香!”
一阵香气拥来,女人阖着眼睛,挑起嘴角。男人的手放在她肩上,
“吃饭了。”
女人没有反应,笑得更开心了。良久,男人走出病房,端着凉了的饭菜。
“又没吃啊,”楼道里两个女人窃窃私语,“也真是苦了孩子的娘。”
“是啊,才小学六年级……哎,要是我,我也得疯!”
不知何时,病房的门缝下,又隐隐夹着琴声。似乎是阳关三叠。又似乎未闻第三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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