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22岁了。
早早体会了至亲离世、家庭变故后,我也早早思考一些形而上的问题。“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到今天为止我得到了很多答案。
如艾略特言,我们不必停止探索,而我们全部探索的结局,将会是重新抵达那个我们最初出发的地方,然后第一次开始真正理解它。
这让我想起童年很多事情。这些事情大多数和我的外祖母有关系。
外祖母在我成长过程中有着很重的意义。她没有读过书,和读过私塾的外公相比,她内敛、少言寡语,性格中带着很多隐忍和压抑。
在平凉读书时每天早晨她送我去学校时会经过一段坡路,汽车塞在丁字路口,鸣笛声不断。那是一个秩序感尚未建立的年代,我生活在那片嘈杂中,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不怎么密切的。她就不一样,她会在我们经过路口时给流浪狗丢几块馒头,给路上的乞丐一些零钱。那时我们日子过得也不很富裕,我母亲还总是会抱怨外祖母的这些行为。
后来我们回老家,外祖父那边有一户远房亲戚日子过得很差,两个儿子都乞讨或打些散工度日。那时我舅舅事业已经有了些起色,母亲日子也过得不错了,外祖母隔三差五收拾出一堆旧衣服,喊那个亲戚来,大包小包都带走,临走时她还打包一堆馒头、水果、肉之类的东西。我还小,还会取笑那个亲戚离开时的哭哭啼啼。
还有一件事情对我这一生都有深远的意义。
一个杨姓女孩,大我几岁,家里把她送给别人家做小孩,早早不读书了,每天四处游荡,穿得又脏又破,每次她一经过,小朋友们都一阵嬉笑,还有人会捡起路上的土石瓦砾扔向她。有一次她路过时,我外祖母喊住她,她缩着脖子,怯生生地站着,低着头抬着眼睛偷偷看我们。我本能地显出对她的嫌恶,拽着外祖母的手就要走。她批评我后蹲在那女孩面前,给她擦干鼻涕,把她带回家里。表哥表弟还有我都远远站着不想靠近那个女孩。外婆默默给她剪头发、洗澡,还把我的衣服给她穿。吃饭的时候那女孩死活不肯在房间吃饭,她端着碗去了外面,蹲在那里。我外祖母就开始抹眼泪,一直重复着“这娃命苦”之类的话。她离开时外祖母还给她一包我的旧衣服。后来听人说她好像早早嫁了人,也就没再注意过。
升六年级那个夏天,我外祖母因癌症病逝。出殡时那女孩远远站在路的那边哭着,我当时实在难过,也没有再多看她。现在想起来,我外祖母这一辈子虽然短暂,也因为那个年代吃了不少苦,但她这一生是值得人敬重的,况且在她离世时还有不相干的人为她流泪。
这种慈悲和宽厚也可能无形中塑造着我,导致我现在很多时候行事多少有些和这个年龄段的人不一样的地方。
很遗憾也很痛心外祖母不能陪我走过更多人生旅程,但我总觉得,好像这些已经走过的路,都多多少少有她的影子。现在我是一个成年人了,很多时候都是独自面对着生活,有时候生活也没有那么顺利时那些有关她的画面就会浮现出来,我能从里面获得平静。一个人能给予多少,并不在于他拥有多少。
一个人的一生或长或短,活得有意义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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