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载着众人,停到了殡仪馆门口。李寂然喊醒老婆婆,她睡眼朦胧地下车,径直走入殡仪馆的大门。
目送老婆婆不见了踪影,李寂然收回目光,发现出租车司机正一脸愕然地望着自己。
“干嘛这样盯着我?”李寂然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她这次连假币都没有付……”出租车司机哭丧着脸。
“付了也是冥币,徒增晦气。”李寂然宽慰他道。
“我还以为,你们所谓帮我,就是帮我追回损失。”出租车司机嘀咕。
李寂然被出租车司机的嘀咕一下子噎住,他不理解这家伙脑海里想得是什么?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些僵尸鬼魂骚扰自己,在乎的仅仅是它们不给真钱。
被他彻底打败的李寂然拉开车门跟着下车,“好吧,我去替你要账。”
他对出租车司机说道,同时叮嘱林晏:“我走后,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下车。除非这张符纸上的箭头亮起。”
说完,李寂然将适才充当导航仪的那张符,顺手贴在了车窗玻璃上。
……
沿着老婆婆的脚步,李寂然也走入殡仪馆。
空荡荡的殡仪大厅里没有人,只有头顶昏黄的几盏灯光在摇晃。
李寂然站在大厅左右张望,记起老婆婆是往右手边的走廊而去,便抬起脚,也进入右手走廊。
狭窄的走廊内,他的脚步声渗人地回响。
连续拐了几个弯,李寂然终于走到走廊尽头,推开门,他却又看到一间厅。
这间厅不小,四壁是一排排冰凉的金属柜子,李寂然一眼认出,它们是储藏尸体的冷藏柜。
只是此时此刻,所有的柜子都敞开一半,里面空洞洞毫无一物,尸体们不知道跑去了何方?
李寂然举目四望,发现只有角落里的一个柜子,是唯一关闭的。
他走过去,好奇地打开,触目一双小脚和旧式的黑麻衣裤。李寂然一眼认出正是刚才乘车的老婆婆。
“得,您老继续安眠。”李寂然关上柜门,后退两步。
李寂然转身欲离开这儿,去别处寻找出租车司机的债主。忽然听到门口寂静的走廊中,传来孩童的追逐嬉闹声。
他抬起头,看见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追赶着两位略小的小男孩跑进这间厅。
他们同时也看到了李寂然,发一声喊,两个小男孩格格笑着掉头往回跑。
小女孩紧追不舍,追出门口时她回头恶毒地一笑,突然用力就把厅门重重关上了……
……
厅门关闭,厅中大量冷气无法排泄,温度骤然下降。
如果是一位普通人,大概很快就要被冻成了冰块。
李寂然无奈地笑了笑,却并不慌张。他走到门口,凝视着门锁。
片刻功夫,只听门锁内咔嚓一声轻响,厅门自动打开了。
闪身出门,李寂然扫视走廊,三个小孩自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沿着原路返回,一段路后,李寂然耳朵微微竖起,他半途一拐,拐上了走廊的另一条岔道。
这条岔道更是黑暗,一盏灯都没有。中途还装了好几扇铁门,仿佛牢狱一般。
李寂然静静行走其间,约摸走了一刻钟,前方隐约有了光亮,似乎是一个密闭的小房间。他看到许多穿白色孝衣的男女聚在一起,围着一具铁推车上的尸体哀哀哭泣。
李寂然走近,瞧见适才的三个小孩也在这儿。倒是没有嬉闹了,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在角落。
身侧一股热浪袭来,李寂然转身回顾,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李寂然看到,在这小小房间的一角,还搁着一具焚尸炉。一驼背的老头正在燃烧尸体。
然而他并没有将炉门关闭,透过敞开的炉门,李寂然看到焚尸炉内挣扎的竟然是林晏。
……
林晏和出租车司机在殡仪馆门口等待李寂然。
这一等,就等去了一个多小时。
其间,有三人也打着出租车回到殡仪馆,一人是一农民工模样的中年男人,一人是一大着肚子的孕妇,还有一人却是穿着高跟鞋的妙龄女子。
他们匆匆走进大厅,和老婆婆及李寂然一样,消失于右侧的走廊。
林晏和出租车司机无心细究他们是人还是僵尸,装作看不到,两人都在闭目养神。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俩想就这样等到李寂然回来,有人却偏偏不遂他们的愿。
先是一开始进去的农民工中年男人很快走出来,他围绕着出租车无头苍蝇般乱转。
并且转着转着,就显出一副头颅残破,浑身浮肿的本相。
他嘴中嗬嗬有声,半边脸上的一只眼珠垂出眼眶,数次血淋淋擦过车窗玻璃,与车内的林晏诡异对视。
林晏吓得手足酸软,直欲弃车而逃,但看到出租车司机若无其事的表情,渐渐也就平静下来。
“你一点都不害怕?”林晏好奇询问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不屑撇嘴:“他们活着我都不怕,死了缺胳膊少腿,走路都走不稳,我怕个屁!要不是惦记着我的钱,我油门一踩就走了,他能拦得住我?”
“你厉害!”林晏一翘拇指,衷心佩服这傻大个的胆量。
两人说话当头,农民工中年男人大概转累了,折返殡仪馆大厅。
他消失不久,这次换了那孕妇出来。
孕妇蹒跚地靠近出租车,却在离车还有数米时失足跌倒。
她坐在地上唉声叫唤,并朝车上两人伸出手臂:“两位兄弟,能扶我一把吗?我爬不起来了。”
出租车司机头脑一热,同时出于职业本能,他打开车门,就要下车搀扶这孕妇。
但林晏这时却多了一个心眼,他一把拽住出租车司机,“大哥,她有问题,别过去!”
“她有什么问题?”出租车司机朝林晏一瞪眼,反问道。
“你看她的肚子……”
林晏指点出租车司机观察孕妇的肚腹。七八月的酷暑时令,这孕妇只穿了一件薄衫,跌倒时薄衫被夜风一掀,圆滚滚的肚子便整体裸露在外。
然而月光下,她本应该雪白的肚皮竟布满了紫红色的斑点,密密麻麻甚是可怕!
“啊,这是什么东西?”出租车司机打个寒战,再愚笨的他此时也知道这孕妇有问题,缩回身子,他一把关紧车门。
“我如果猜的不错,那应该就是尸斑。”林晏隔着车窗盯着孕妇,回答出租车司机道。
……
孕妇坐在地上哀声呼唤半天,车内的两个人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最终,可能自己也觉得无趣,她慢慢地又爬回了殡仪馆大厅。
在向右拐弯,消失于黑暗的走廊之前,她还怨毒地回眸一望。
似乎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失望。
“她在怪我们没有爱心。”林晏有些无语。
“狗屁!老子天天被它们骗着白跑一趟,工钱不说,油钱还要倒贴,我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还要糊口,那时候它们的爱心呢?”出租车司机大爆粗口。
“大哥你别激动!”林晏摸了把脸上被喷的唾沫星子,赶紧转移话题。
“你猜下一位该谁上场了?”
“不用猜,就剩那穿高跟鞋的女人了,八九是她。”出租车司机一挥手,肯定道。
林晏点头,也赞同出租车司机的分析。
将目光转向大厅门口,林晏拍打自己的脸颊,抖擞精神,准备与这最后出场的僵尸斗一斗。
任尔千般诡计,我就是不开门!他暗想。
但显然想法与现实之间总是有出入,刚做好准备的林晏眼前一黯,他看到从殡仪馆大厅里果然又出来一个人。
只是这人并不是那穿着高跟鞋的女子,而是穿着一袭民国时期的白色长袍,右手拎着一个旧藤箱,面目年轻,气质儒雅的李寂然。
李寂然快步走到出租车跟前,他一手拎着旧藤箱,一手抓着一叠钱。
“你的债要回来了。”他对出租车司机说道,又转头吩咐林晏,“把车门打开。”
“好嘞!”精神紧绷了一晚的林晏浑身一下放松了,他伸出手,打开了车门。
李寂然一屁股坐了进来,他手上抓着钱,示意林晏继续替自己把车门关上。
这时,林晏却紧盯着车窗上的那张符发呆。
半晌,他抬眼瞪着李寂然,上下排牙齿连连颤抖磕击。
“你不是李寂然!”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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