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的名字叫秦雪洲，自我嫁入杨家天波府作四郎妻子的次日起，我就隐隐觉得，加上我和我的陪嫁丫鬟在内，杨家上下三百四十七口人的深宅大院里，飘荡着第三百四十八个人。
她是一个幻影。
她存在在其他人的记忆里、言语里、暗示里，从我的婆婆，到我的丈夫，到知情的下人，他们对她或讳莫如深、或矢口否认、或笑而不语、或沉迷其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有理由相信……他们一起把她杀死了！
第一章 祸从口出
我的婆婆佘赛花和我的其他妯娌后来一直不理解我，认为这件事上，我也有责任。他们认为我不该去揭别人的伤疤、挖旧事的坟。
我后来想想，也许我是得了我爹爹的真传。我爹是当今刑部左侍郎，我自识字开始，就是在离奇命案卷宗里养大的。什么湖州灭门惨案、东京连环开膛案、西郊碎尸案……如若可以效仿唐风，我愿做当今的女巡案。
这件事，我从嫁过来的第二日，就觉得有异。
不合理，是一切的开端。
那是我大婚的第二日。度过了难忘而劳累的一天，好不容易可以坐下好好吃一顿饭。前一日大婚各种礼节，我都没有怎么吃过东西。那时，相公带我和其他几个兄弟妯娌一桌吃饭。大哥二哥三哥各有家眷，其中大哥还有一妻一妾，五六七弟年纪小尚未成亲。八妹还是孩子没有入席。
我看看身边的丈夫，杨家四公子杨勋，天波府公子哥们比武的全科常胜将军。他的模样比我想象的要轻率，原以为杨家儿女都是一本正经。他眼角眉梢喜欢得意地上扬，甚至有点儿纨绔子弟的凤眼柳眉气质。可谁让他是自幼天纵奇才，全家都娇惯着呢？不过有几个兄弟确实与坊间流传相差无几，自律自持、端庄坚毅。也就老五一直和我相公玩大的，与我相公秉性脾气差不多，和我相公一样是个话匣子，还喜欢撩一旁的丫头片子。
酒过三巡，我相公说起要和五弟杨拓择日对弈，大杀四方，杨拓把酒对我说道：“嫂子，我四哥可是个棋痴。你以后日日对着他，他可要让你陪他到深夜……下棋。”他坏笑道。洞房花烛、早生贵子的冷笑话嘛，大家都一起哈哈大笑。我面不改色说：“我可不会下棋。”
我相公说道：“哟，我还以为秦家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看得上小生。”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我有点儿厌恶地说道：“当今我大宋的男子可真是了得，既要女子貌美如花、还要琴棋书画，最好会缝缝补补，这样连丫鬟都省了。”我有意无意撇了一眼刚才五弟撩的丫鬟。可不知道以前我相公和五弟有什么相好的丫鬟没有？我继续说道：“如若要会那么多能耐，试问除非此女天赋异禀，否则又怎能样样精通呢？就说下棋，会下棋的女子我见过，可是下得好不好，是不是能局局赢得过男子。我就不敢评判了。”
这时我看到有妯娌捂嘴笑，有妯娌面露惊喜，五弟则举起大拇指说道：“刑部千金好口才！”
我相公不肯示弱，大声说道：“谁说没有天赋异禀的，我就和一个女子下过盲棋。这世上也有这位和我一样会下盲棋！”
“什么是下盲棋？”我问。
“看，不懂了吧，就是棋盘上不放棋子，或者根本不用棋盘，口里自报横竖格子走棋，可得有好记性。她一开始也是个白丁，被我教会之后，下得比我都好。”
“哼，是哪家的小姐？”我不满地问。
“才不是哪家的小姐，就是我大哥的易儿！”他大声说道。
我相公此话一出，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场景，方才闹闹哄哄的大圆桌饭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大家举箸的筷子都停住了。这房间，有杨家七兄弟和各自家眷，再加上下人，好歹也有二十余人，竟然一下子安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
大家仿佛都僵死了一般，脸上的表情也从哄笑变得各种形态的扭曲。
我扭头看了下我相公，他脸通红，满脸懊恼的表情，几番欲言又止。大家都在想办法开口但是都嘴巴张张合合、但是没有人说出话来，就像鱼临死前吐气的样子。气氛异常诡异。
我看到大家的眼神都看向这句话的主角，杨家大公子杨泰。我也看向杨泰，杨泰想必比我相公至少大四五岁，也不过二十二三岁，但是竟然两鬓微霜，兴许是少年白头。此时，杨泰显得比同龄人沧桑的脸上竟然慢慢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他的眼神很飘忽，就像在悠悠回味着什么。接着，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这抹笑和这气氛完全相背离！更显得离奇。
我发誓我那时真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看无人说话，我接口道：“谁是易儿？”
“好弟妹别问了，来，吃菜吃菜，”同为六部官二代的二嫂在一边拉住我的袖子轻声说。
于是，大家开始活过来一般，每个人都说两个字，吃菜……可是一顿饭还是以不欢而散来形容，没吃多久，大家就说好一般地散了。易儿两个字，惊散了一顿大圆桌的杨家兄弟饭局。
而我相公更是从吃完就焦虑到夜里，坐立不安地，嘴里念念有词：“完了，祸从口出。说错话了。要被娘骂死。”
我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问他：“你别走来走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呀？易儿是谁？”
“哎呀，你就别多嘴了，你还问！”
“哎，这事可是你起的头，怎么是我多嘴？”我反驳道。
相公拍自己的头说：“希望这次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什么？还会出事？出什么事？”我惊道，一个人的名字有那么大魔怔？而且他说的还是这次，说明有过上次！
“没，什么事都没有。没有的事，今日我喝多了说的胡话知道么！没有这个人，为了气你说的。我要睡了。”说完他躲进被子里，用被子裹着头，仿佛要隔绝什么一般……
怎么可能没有这个人！
而应该说，今日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