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琦和黑宝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根据地很好,安全又隐蔽,周边礁石上的美味也供不应求,他们生活得很安逸。
经过近五个月的成长,阿琦变化很大,潜水时间和游泳速度都得到大大提高,每天的有氧运动强壮了他的体魄,虽然够不上虎背熊腰的标准,但什么马甲线啊,人鱼线啊,都能在他的身上相关部位找到体现。
黑宝的变化也有,除了尾巴上多了一个贝壳平安扣外,身长也长长了五厘米。身体的颜色变得更黑了,背鳍有了彩色的斑点,看起来更加英俊帅气了。
由于地理的原因,这片广阔的海域即使在冬天也不会被冰封,不过为了减少严寒天气里的外出时间和不必要的体能消耗,阿琦开始了越冬前的伙食储备工作。
经过几天的辛勤劳动,洞穴里堆满了海蛎子、海带、海螺、海红、扇贝等海鲜,他们都被整齐地摆放在临近西墙的地面上,堆成了一米半高的小山,海水涨潮时没过食物,海水退潮时也有半米的水位,所以海鲜能够始终保持足够的新鲜度。
阿琦又在岸边找来边角锋利的礁石,他需要用这些石块解决外壳坚硬的牡蛎和坚若磐石的海螺,他很爱惜水果刀,不是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很快,寒冬来临了。虽然外面风大浪急,可是根据地里面很温暖,温度能够保持在十五度以上,这对外面零下十来度的气温来说,就是春天了。
冬眠的日子枯燥乏味,为了打发难熬的日子,阿琦就给黑宝讲自己的事情,他的故事很多,故事一段一段讲着,一幕幕的场景把他带到了发生故事的地方,他发现他的故事很多都来源一个地方,故乡,一个小山村,那里有着他太多的记忆。
故乡的景色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如果能再回一趟故乡该多好啊!哪怕是一趟!就一趟!阿琦时时这样想。
黑宝呢,听着故事,有时迷糊地睡着了,有时越听越来劲儿,刨根问底地追问着,它成了阿琦的忠实听众,也成了虔诚的信徒和狂热的琦粉,相信如果它能玩手机,阿琦的直播间里头号粉丝的黑宝一定会送出超量点赞和疯狂打赏!
他们也一起聊他们相遇的情景,聊发生在身边的事情,聊双煞的情形,聊各自的童年趣事……推心置腹的聊天,很多很多的故事让他们忘记了冬天的严寒和日子的枯燥。
而此时的浅滩,那些乐于运动,崇尚健康的人们却在严寒和飘雪的天气里跳进冰凉刺骨的海水磨练着自己的身体,挑战着自己的意志。他们是大海的儿女,是生活的自由主义者。
转眼春暖花开,春风一夜之间把寒冬赶得无影无踪,留下温暖的水,湿润的风和明媚的阳光。
待在洞穴里足够长时间的阿琦和黑宝,终于在一个阳光和煦的上午出了洞口。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阿琦呼吸着含氧量超高的空气,顿时神清气爽。他和黑宝在外面逗留了一个小时后又回到了洞穴。
整个冬天洞穴里积攒了不少生活垃圾,需要清理干净。经过两个小时的努力,洞穴里又焕然一新了。阿琦还特地用力把海水拍打在石壁上,清洗上面的污渍,对这个家他可是爱护有加啊!
春雨惊春清谷天,雨水节气过后春雨如期而至,小城处于北温带的华东地区,春雨贵如油,雨水带来了温暖,也带来了春意盎然和繁花锦簇。
渔民们开始了春耕。在小渔港码头,他们三人一帮,五人一伙,把牡蛎苗、扇贝苗、海带苗等捆绑在网箱里、绳子上,然后驾驶着机帆船来到养殖区,布网下苗,进行着一年中最繁忙的体力劳作。
春天是短暂的,几乎稍纵即逝,这不立夏刚过,暴风雨就来了。掐指一算,阿琦已经成为美人鱼一周年了,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本来他有回家看看的想法,那个熟悉的小区还是老样子吧?那棵栾树是不是又长高了?矮矮的紫叶李是不是又变胖了?最主要的是老爸老妈他们还好吧?
可是,由于他不能从九龙河跃上黄山路那座三四米高的公路桥,所以这个想法也就暂且打住了。
现在距离夏至游泳的黄金时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阿琦想先完成一件事后再和黑宝去浅滩救援。对这件事情,他在冬天蜗居根据地的时候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而且思量了很久。现在春天已经过去,暴雨也已来临,是实施这个计划的最好时间。
他是要回故乡去看看的,这个故乡不在这个小城,而是在四五十公里外的农村。当他把计划告诉黑宝时,这个忠实伙伴表达了坚定的陪伴决心。
但是阿琦知道这个计划里不能有黑宝,一来此去旅途遥远,生死未卜。二来黑宝是一只血统纯正的海鱼,它无法进入内陆河,无法呼吸,否则必死无疑!
费了好长时间,阿琦终于说服了黑宝。
根据地的防护措施毕竟不能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他担心双煞或者其他凶猛鱼类来侵犯进而把黑宝吃掉,一个晚上,他把黑宝又送回了避难所,那里没有大风大浪,而且绝对安全。
怀着依依惜别之情,阿琦告别了黑宝踏上了去往故乡的旅途。旅途遥远,防患于未然,这次他仅带了水果刀和竹匕首,西洋剑有点长,在狭长的河道中携带不方便,且伸展不开,这次就不带了。
故乡之旅的路线图已绘制在他的脑海里。从根据地出发,向南七八公里是海岸,虽然这里已经是小城的开发区,不过暂时还是比较冷清的。沿着海岸向东,十来公里的海况并不熟悉,他摸索着前进,两天后他找到了那条内陆河的出海口。
连续的大雨让河水变得浑浊而汹涌,到了出海口才变得温顺平和,并与海水的蓝色形成明显的分界线。
河流毕竟不是大海,隐蔽性和安全性远远落后,所以阿琦采用昼伏夜出的战略思想。逆流而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花费双倍的力量,还好,现在的阿琦体力充沛,身体强壮,足以应对汹涌的流水。
他像洄游的鲑鱼,展开双臂摇动尾鳍奋勇前进,劈波斩浪,斗志昂扬!
他的故乡之旅还算顺利。他打算用十五天的时间打个来回,所以他必须要快点,否则遇到少雨的天气河道变窄变浅,他就无法回到大海了。
不过,河道里的障碍还是不少的,主要是漫水桥和渔网。漫水桥在雨天里大部分都被水淹没了,所以这样的障碍对阿琦来说是小菜一碟。可是渔网就要小心了,要知道他可是吃过渔网亏的。还好,河里隔三差五放置的渔网与海里的有所不同,网宽小,网扣也小,材质一般,专门用来对付河里的小鱼小虾米,所以只要谨慎行事,也是很好对付的。
就这样,阿琦走走停停,白天潜伏在芦苇荡,或者与河流相通的池塘水库,夜晚在河里游荡,他的目标就在前方,那是他日夜思念的故乡。
河水有深有浅,有宽有窄,而且河床上净是粗沙石砾,着实给习惯了大海的阿琦带来不少麻烦,好久没有受到摩擦伤害的肚皮又变得青一块紫一块,不少鳞片已经脱落,随处可见的划痕隐约向外渗着鲜血。
经过十天的努力,在一个雨夜,他终于来到了那个日夜思念的故乡小河,并躲到了小时候玩过的池塘里,一路磨难,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啊!
在阿琦的记忆里,池塘里有活水性很好的泉眼,西侧是一片茂盛的芦苇丛,一年四季没有干涸的时候。池塘里有时候能够钓到鳖和长度不超过十来厘米的鱼儿,最深处有三米左右,足够他安身。
阿琦计算着时间,看来计划要拖后了,虽然这样,他还是决定在这里待上一天,毕竟来一趟太不容易了。
白天,大雨变成了毛毛雨,池塘周围很安静,阿琦冒出水面看着周围的一切。
青山绿水,一切还是老样子,故乡并没有发生多大改变。连绵的山脉横卧在北方,烟雾缭绕的样子更显得气势雄伟。漫山遍野的梯田里,玉米、花生、大豆郁郁葱葱,小麦开始变黄了,犹如一片片金色地毯铺在地上,看来是一个丰收年。
空气很清新,近处是山雀的欢叫声,远处的大山里布谷鸟悠扬又销魂的“布谷,布谷”声传得很远,两只喜鹊掠过池塘上空,留下俊俏灵巧的身影。
几只小鱼儿冒出水面来,吐着泡泡,有的蹦出水面来然后再落下,溅起一串串水花。微风扫过芦苇丛,“沙沙沙沙”声响一片,苇叶触碰到水面,黏上几滴水来,然后又抖落进池塘。
一天很快过去,饥肠辘辘的阿琦找了几把水芹菜和芦苇根充饥,水芹菜是香的,芦苇根是甜的。河道不同大海,没有牡蛎也没有海带,一路上他也只能饥一顿饱一顿,他想到了贝尔.格里尔斯,他就是他的榜样,所以他要寻找一切能够补充体力的东西来安慰饥饿难耐的胃。
下午五点,毛毛雨停了,阿琦开始为返程做准备。
返程相对轻松些,毕竟是顺流,能减少一定程度的体力消耗。
夜幕降临,村子里稀稀落落的灯光亮了起来。现在村子里的人有很多都定居到了城市,留下来的都是爷爷奶奶辈或者太爷爷太奶奶辈的人,也正是这些人还在坚守着这片热土,坚守着这块家园。
阿琦游荡在村东的小河里,闻着久违了的乡土气息,他有些陶醉。河两边高大的榆树和法桐,安静地矗立在老地方,诉说着阿琦这代人孩童时的往事。一片连着一片的菜园,已经看不清里面蔬菜的长势,黄瓜应该可以吃了吧?还有芸豆也应该可以看到开花了吧?水萝卜一定有三四厘米粗了吧?
可惜阿琦不能上岸去瞧瞧去看看。
这一切终将变成记忆储存在他的大脑硬盘里,几十几百个T,永不删除!
再见了,故乡。阿琦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这份难以割舍的心情只有他懂。
阿琦能够感受到小河的水势在减弱,所以他要抓紧时间了。
蓦然回首,你已远走,其实,不是故乡远走了,而是阿琦走远了,他们这一代人远走了。
这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但他的梦想不在这里,他的使命也不在这里,他终究属于那片大海!
黑宝还在等着他,再过一个月又是一年中的夏至。入伏下海是当地人的习惯,此时海水水温合适,不容易闹肚子,到时候浅滩那边又会热闹起来,所以,阿琦必须尽快回去,他要厮守那个救死扶伤的岗位,那才是他的责任!
还有根据地,那是他和黑宝的安乐窝,离开这么久了,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遭到破坏。
依依惜别的滋味是苦的。
既然心愿已了,毅然决然的阿琦沿着小河顺流而下,路线很熟悉,哪里有漫水桥,哪里有渔网,哪里有池塘水库,都记在了他的脑袋里,所以一路很顺利。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更确切的说,鱼算不如天算,在返程的第六个晚上,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老子》里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当阿琦身处绝境的时候,他深刻理解了这位老人两千五百多年前说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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