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辉的父亲金平年轻的时候在一家小厂里担任供应科长。那时候金平可是远近有名的大能人,别人弄不到的原料和货物,他都有办法弄回来。什么办法?就是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人家满足自己的需求。
事实上那时候社会上的三角债务很多,凭着巧舌如簧的忽悠本领,金平倒也为小厂作出过不少贡献。可是在坊间金平因此也获得了一个不雅的绰号——“金骗骗”。
金辉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待人接物也十分的礼貌客气。大家都说金辉是个老实的孩子,全然不像他父亲那样老于世故。金辉高中毕业以后就出来创业,他与人合作办了一家纸箱厂。创业之初,金辉身先士卒,整天吃住在公司,大小事务事必躬亲。在金辉的精心经营下,纸箱厂的生意慢慢红火起来。大家都夸赞金辉年轻有为,事业心强。
然而金辉并不满足,他还想扩大生产规模,取得更大的效益。可是没有足够的资金,这是一个大难题。万般无奈之下,金辉就在熟人圈里借贷,并许诺两分的利息。这样的利息可比银行高多了,如果手头有钱,将钱存放在金辉的名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农村里出来的青年夏满生跟老金平在一个单位里做事,而且两家住得不远,夏满生跟金辉也是熟悉的。一听说有这么好的挣钱机会,满生游说家里的几个亲戚,好不容易凑够了十万元钱。满生把钱交到金辉手中,期冀着钱生钱,将来能有一个好的收益。
天有不测风云,近年来纸箱市场的行情忽然大变,由于盲目扩张,出现产能过剩,金辉的生意一落千丈,眼见着投资就要打水漂,金辉心急如焚,可是又无能为力。很快,金辉的资金链就断了。
这件事很快在同事们之间传开了。年底夏满生着急忙慌地来找金辉讨要存放的十万元钱。金辉苦着脸说,“兄弟,我真的很难啊,现在哪有钱还你呢?”
满生急了,“当初你可是承诺过的,你可不能失信于人呀!这样,你把钱还我,你知道,那可都是血汗钱,是我一分一厘借来的!现在利息我也不要了,你把本钱还我吧!”
金辉说,“哥啊,你放心,那钱我一准还你,只是你容我缓一缓,过了这阵困难期,我一定还钱!”
人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夏满生还能说什么呢?尽管他忧心忡忡,可一时也毫无办法。
由于债务缠身,金辉的纸箱厂很快倒闭了。每天上门讨债的人络绎不绝,金辉不胜其扰,索性玩起了失踪。为了讨债,夏满生找过金辉多次,每次都无功而返,最后竟连人也难得见面了。满生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那个平时看上去挺实诚的金辉现在却越来越像他的父亲“金骗骗”了。
儿子的事情惊动了夏老爹,对庄户人来说,十万元钱不是个小数目,为了讨回钱,那一次,夏老爹找到金辉,威胁金辉说,如果他不给钱,他就喝耗子药,死给他看!即使这样,夏老爹的招数也没奏效。金辉腆着脸说,“我真的很难啊,我也不愿意事情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可是我手头真的没钱,你让我怎么办呢?”
夏老爹没辙了,可怜老人直到去年去世,也没见到金辉归还一分钱。
这天一早,不知听哪位好心人说,金辉来了。柯老太早饭也没顾上吃,就跟头流星地奔金辉原先开的纸箱厂去了。金辉的纸箱厂早已倒闭,有一个做生意的同行看上了那块地,金辉今儿便过来了,他想收拾一下,收些租金。
柯老太远远地看见一辆白色桑塔纳正在路边停着,可不是,那正是金辉的小车。柯老太未及多想,伸手拉拉车门,居然没锁,老太太一把坐上车去。她打定主意,如果金辉那小子今天不还钱,她便赖在车上不走了,他上哪儿,她便上哪儿。说起来,这事真够闹心的,儿子满生当初攒鸡毛凑掸子,好不容易凑够十万元钱交到金辉手中,原指望挣点钱,没曾想现在连本钱也回不来了。金辉压根儿就没有还钱的意思,满生承受了很大压力,亲戚们跟着讨帐上门,老两口连着好话说了一箩筐,嘴皮都要磨破。老头儿临死的时候还不忘交代她要帮着讨回那笔巨款。这几年来,这事像座小山一样压在一家人心头,喘不过气来。
再说金辉呢,这两年的日子也够惨的,他整天价东躲西藏,时时担惊受怕。他们家原来在城里有两套房子,可是债主们一起诉,法院便封了那两套房子,他父亲金平也只得在外租房住。他和妻结婚时的房子早被封了,妻那边娘家还有点房产,为了保住那赖以生活的一点资产,他与妻协议假离了婚。生活依然一点起色也没有,金辉万没料到自己会混得这么糟。
从纸箱厂出来的金辉很快发现了坐在自己车上的柯老太。金辉蹙了眉头,眉毛拧成疙瘩,他疾步走上前去,拉开车门,疾言厉色地对老女人喊道:“你这是干什么,上我的车干吗呢?!”
“干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柯老太阴沉着脸说。
“我已经说了好多遍了,我现在没钱,我也怪难的!”
“说得轻巧,一句没钱就完咯,你知不知道我家可被你坑惨了!无论如何今天你要给我个说法!”柯老太的态度很坚决。
这时候,回夏家探亲的柯老太的两个女儿也来了,她们一下拉扯住了金辉的衣服。
“你赶紧还钱,你这个骗子!”大妞说。
“你今天不还钱就别想离开!”二妞也说。
这时候有几个人好奇地围了上来,这种事情从来不缺少吃瓜群众。
金辉嫌恶地甩掉大妞拉拽的手,额上已冒出一层细汗,毕竟自己有些理亏,他现在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人设崩塌,一点自信也没有了。可是那么多人看着,想当初自己也曾风光过,哪能轻易丢了颜面呢?
“我真的很难!”他说,“现在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没钱!”
人群中有人在不屑地摇头。
“你难啥?我们更难呢!你可不能蛮不讲理呀,白纸黑字的凭据还在,你让大家评评理,有你这么欠钱不还的么?”大妞的语气不容置喙,由于激动,她的胸脯一起一伏。
金辉酱赤了脸,他看今天的情势再捱下去,自己恐怕真脱不了身了。他想,小车现在只能搁下了,自己先脱身再说,等夏家人怒气消了,他择机再来开车不迟。想到这,他说,“你们不要胡搅蛮缠了,该说的话儿我都说了!我现在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说话间,男人挣脱了两名妇女拉扯衣角的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身后很快传来几个女人不绝于耳愤怒的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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