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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写小说的许多方法,是每天清晨沿着道路跑步时学到的,是自然地,切身地,以及实际学到的。我想把这二十五年来一面在路上奔跑,一面片段式地思考的东西集结成书。
2、我就这样开始跑步。当时我的年龄是三十三岁,还足够年轻,但不能说是“青年”了。这是耶稣死掉的年龄,而斯科特·费茨杰拉德的凋零从这个年纪就开始了。这也许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
3、“痛楚难以避免,而磨难可以选择”,每当我长跑的时候,脑海里就反复出现这句话。
第一章
4、毛姆写道:“任何一把剃刀都自由其哲学。”大约是说,无论何等微不足道的举动,只要日日坚持,从中总会产生出某些类似客观认知的东西来。
5、当你不顾一切地坚持跑完,便觉得仿佛所有的东西都从躯体最深处挤榨了出来,一种类似自暴自弃的爽快感油然而生。
6、不知何故,琐事这玩意儿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增多。
7、别人大概怎么都可以搪塞,自己的心灵却无法蒙混过关。
8、在长跑中,如果说有什么必须战胜的对手,那就是过去的自己。
9、人的本性不会极端地发生变化。
10、然而年轻时的我要在内心描绘出自己五十岁的形象,就好比具体地想想死后的世界一样困难。
第二章
11、只是觉得一旦失败了便是穷途末路,才不顾一切拼命努力。
12、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静静地从天空飘然落下,我明白无误地接住了它。
13、对学习产生兴趣,是在规定的教育体系大体修完,成了所谓的“社会人”之后。
14、人生中总有一个先后顺序,也就是如何依序安排时间和能量。到了一定年龄之前,如果不在心中指定好这样的规划,人生就会失去焦点,变得张弛失当。
15、我是那种放任不管的话,什么事都不做也会渐渐发胖的体质。我太太却不管吃多少,不做运动也根本不会胖,连赘肉都不长。我常常寻思:“人生真是不公平啊!”一些人不努力便得不到的东西,有些人却无须努力便唾手可得。
不过细想起来,这种生来容易发胖的体质或许是一种幸运。比如说,我这种人为了不增加体重,每天得剧烈地运动,留意饮食,有所节制。何等费劲的人生啊!但倘若从不偷懒,坚持努力,代谢便可以维持在高水平,身体愈来愈健康强壮,老化恐怕也会减缓。什么都不做也不发胖的人无须留意运动和饮食。并无必要去寻这种麻烦事儿做的人肯定不会太多,因此这种体质的人,体力每每随着年龄增长日渐衰退。不着意锻炼的话,肌肉增长自然而然便会松弛,骨质便会疏松。什么才是公平,还得以长远的眼光来看才能看明白。
16、学校就是这样一种地方:我们在学校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最重要的东西在学校里学不到”这个真理。
第三章
17、隔在健康的自信和不健康的轻慢之间的那堵墙非常薄。不支付必须的代价,便只能品尝响应的苦果。
18、输本是难以避免的,谁都不可能常胜不败。在人生这条高速公路上,不能一直在超车道上驱车前行。但不愿重复相同的失败又是另一回事。从第一次失败中吸取教训,运用在下一次机会中。还有能力坚持这种生活方式,我会一直这样做。
19、啤酒诚然好喝,却远不像我在奔跑时热切向往的那般美妙。失去理智的人怀抱的美好幻想,在现实世界中根本是子虚乌有。
第四章
20、肌肉很像记忆力良好的动物,只要注意分阶段地增加负荷量,它就能自然地适应和承受。
21、肌肉也同有血有肉的动物一般无二,它也愿意过更舒服的日子,不继续给它负荷,它便会心安理得地将记忆除去。想再度输入的话,必须从头开始,将同样的模式重复一遍。
22、坚持跑步的理由不过一星半点,中断跑步的理由却足以装满一辆大型载重卡车。
23、世上时时有人嘲笑每日坚持跑步的人:“难道就那么盼望长命百岁?”我却觉得因为希冀长命百岁而跑步的人大概不太多。怀着“不能长命百岁不打紧,至少想在有声之年过得完美”这种心情跑步的人,只怕多得多。
第五章
24、但凡值得一做的事情,自由值得去做甚至做过头的价值。
第六章
25、明天将运载什么东西而来,不到明天,谁也不知道。
26、独自跑完一百公里究竟有何意义,我不得而知。然而,它虽不是日常之为,却不违人道,恐怕会将某种特别的认知带入你的意识,让你对自身的看法中添进一些心意。你的人生光景可能会改变色调和形状——或多或少,或好或坏。
27、我不是人,是一架纯粹的机器,所以也无须感觉,唯有向前奔跑。
28、不管奔跑速度降低了多少,我都不能走,这是原则。违背了自己定下的原则,哪怕只有一次,以后就将违背更多的原则。
29、我所谓的结束,不过是暂时告一段落,并无太大意义,就同活着一样。并非因为有了结束,过程才具有意义,而是为了便宜地凸显这个过程的意义,抑或转弯抹角地比喻其局限性,才在某个地点姑且设置一个结束。
第七章
30、十一月的纽约实在是个魅力十足的城市。空气仿佛打定了主意,澄清而晴朗。中央公园的树木开始染成金黄色。天空高不可测,高楼大厦的玻璃奢华地反射着阳光。从一个街区到另一个街区,似乎可以无穷无尽地一直走到永远。波道夫·古德曼百货店的橱窗里展示着高雅的羊绒大衣。街角飘荡着烤椒盐卷饼的香味。
第八章
31、不拘什么,按照喜欢的方式做喜欢的事,我就是这样的生活。纵然受到别人阻止,遭到恶意非难,我都不曾改变。
32、我那个人的、顽固的、缺乏协调性的,每每任性妄为又常常怀疑自己的,哪怕遇到了痛苦也想在其中发现可笑之处的性格。我拎着它,就像拎一个古旧的旅行包,走过了漫长的历程。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拎着它。与内容相比,她显得太沉重,外观也不起眼,带到处开了线。我只是没有别的东西可拎,无奈才一直拎着它。然而,我心中却对它怀有某种依依不舍的情感。
第九章
33、十六岁是个一个让人及不省心的年龄:会一一在意琐细的小事,又无力客观地把握自己的位置;为了微不足道的理由便莫名地洋洋自得,也容易产生自卑感。
34、因此我看到如此安静平稳的大海,感受好像受骗上当一样。不不不,我可不会轻信。也许这不过是表面现象,无法想象的陷阱正在途中等候着我。
35、尽管有过痛苦,有过意外,可一旦冲过终点,一切便一笔勾销。
36、正因为可以痛苦,正因为刻意经历这痛苦,我们才能从这个过程中发现自己活着的感觉,至少是发现一部分,才能最终认识到(如果顺利的话):生存的质量并非成绩、数字和名次之类固定的东西,而是包含于行动中的流动性的东西。
37、最重要的是用双脚实实在在地跑过一个个终点,让自己无怨无悔:应当尽的力我都尽了,应当忍耐的我都忍耐了。从那些失败和喜悦之中,具体地(如何琐细都没关系)不断汲取教训。并且投入时间投入年月,一次次积累这样的比赛,最终到达一个自己完全接受的境界,抑或无限相近的所在。嗯,这个表达恐怕更为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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