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恩哈特与魔戒（5）

贝恩哈特与魔戒（5）

噬魂

        在威戈瑞尔，贝恩·哈特深深体会到父母之爱。经历那场大难不死的怪病后，梅博夫妇更是对他呵护到了极致。因为贝恩有饮食禁忌，很多日常食物都不能吃，梅博夫妇甚至不惜违背威戈瑞尔人自觉遵守的不碰野生东西的习惯（威戈瑞尔规定除了猎人、渔夫、采药者、养殖者等与野生动植物打交道的职业，其他人一般情况下不仅决不能碰野生资源，还要悉心保护，否则将会被重罚，即使是上述职业者，所限定的涉猎范围亦很有限）。他们聘请攀岩技术高超的半精灵猎人，去葛耀谷山脉的悬崖峭壁上采下岩银耳，经过比莉的巧妙烹饪，当做贝恩每天的食物；又在每天清晨去云雾森林里采集绿花百合的花露喂给贝恩喝。小贝恩开始时吃的极少，但对于晶莹的花露却喝得极多。这让梅博起得更早，但毫无怨言。卓培也喜欢上这个经常露出微笑的可爱又可怜的小家伙，用黄葡萄藤为小家伙编了一个精致摇篮。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蕾妮就不间断的从森林采集伏牛花、兰花等在各个季节绽放的美丽花朵来装点它。威尔一家和维文一家都对这个孩子非常喜爱，来梅博家的次数更频繁，也带来许多小玩意儿哄他开心。

　　仅仅过了三个多月，梅博夫妇惊喜的发现，小贝恩会叫他们爸爸妈妈了！“梅博家的孩子是个天才”这句话马上在威戈瑞尔疯狂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居民都来看望小贝恩，几乎踏平了梅博家的门槛儿。梅博夫妇殷勤招待每一位来看望小贝恩的村民。因为小贝恩的存在，梅博家充满无穷的欢笑与活力，梅博与比莉感觉一切变得更美丽和更有意义。

　　这天中午，正在客厅和小贝恩玩耍的梅博夫妇听到门外一声唿哨。梅博打开门，维文站在外面，嘴里衔着一根紫色狗尾巴草。

　　“亲爱的维文，快进来。”梅博说。

　　维文站着不动，嘴里说：

　　“前几天我在雪山附近碰到了卓培先生。他让我带来两位朋友，并嘱托你暂时照顾好它们。”

　　说着把身体往旁边一挪。梅博看见不远处的凤尾树上拴着一只母羚和一只幼小公羚。两人走过去查看。

        母羚的体型非常健美，身体竟然是罕见的宝蓝色。小公羚看似刚出生不久，正在母羚身下吮吸乳汁。小公羚身上覆盖着稀疏的黄色和白色的毛发，四只蹄子却是乌黑。

　　“这不会是森嘎的家眷吧？”梅博猜测。

　　“对极了！”维文称赞，说：“那只美丽的蓝羚正是雪羚森嘎的妻子，名叫爱玛。小公羚是它和森嘎的爱情结晶。卓培说名字就让你们取啦。”

　　这时小公羚突然仰起头来，并且很凶猛的叫了一声。

　　“看它的气势还真像一头凶猛的小狮子呢，就叫它雷欧吧。对了，卓培为什么没一起回来？”

　　“他在葛耀谷山脉东侧发现了红鬼子的踪迹。”维文凝重的说。

　　“他们想搞什么？”梅博脸色一变。

　　“还不清楚。卓培现在正和他的矮人伙伴日夜不停的发掘雪山里的稀有矿藏。如果贡普占据整座雪山，就挖不了啦。”

　　“这对威戈瑞尔来说是真是不妙的消息。”梅博很有顾虑。

　　“卓培说暂时用不着担心，如果有状况他会及时通知咱们。”

　　“但愿不出状况。”梅博若有所思。

　　“这里还有一封卓培给你的信。”维文从里口袋掏出信封，信封上盖着精美火漆印。他把它递给梅博，然后说：“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梅博老兄，请代我问候小贝恩和比莉。”

　　“好的。”梅博望着维文漆黑的眼睛说。

　　维文转身像风一样走掉了。

　　梅博走回客厅，拉了张椅子上坐下。这时客厅里的光线是一种轻快的青柠色。梅博用烟斗敲开火漆，从里面夹出一张黄色字条。令梅博奇怪的是，上面并无任何字迹。

　　梅博灵机一动，找来当初卓培送的黑曜石墨镜戴上，向字条看去。

　　他立刻感觉仿佛置身于秋天夜色中一片冰凉的湖水里，望着微澜湖面，只见上面排列着无数星星的璀璨投影，这片由星光投影组成的字迹闪耀在他眼中：

　　“小贝恩的慈父如晤

　　请恕我冒昧使用了一点小把戏。爱玛的奶水营养远高于其他奶类，乃小贝恩成长所必备。另外附赠紫晶龙眼之戒，使用的咒语已刻在戒指内侧，权当贝恩护身之用。”

　　信封一角微凸。梅博竖起信封，一枚紫宝石戒指滑入手心。那宝石像紫罗兰花瓣上的一滴露珠。

　　因为卓培知道小贝恩有饮食禁忌，连牛奶也不能喝。他很担心贝恩营养不良，于是在雪山中历尽千辛，寻找到以前只存在于雪山传说中的珍奇动物——一头母蓝羚，并让它与森嘎结婚。在蓝羚爱玛生下雷欧后，本打算马上将这对母子送入半精灵村的，但刚好碰到维文也在雪山，于是给梅博写了便条，与蓝羚母子一并托付给维文送了来。

　　梅博透过卧室窗户，望着遥远的白胡桃峰，在心里说：

　　“嗯，有心的卓培，太感谢你了。”

　　几天后，小家伙吃到了比莉制作的新鲜蓝羚奶酪，从此变得贪吃起来，身体竟也不可思议的飞速成长。大家都觉得小贝恩长得实在太快，与同龄的婴儿相比至少快了十倍！都纷纷猜测可能与其神秘身世有关。

　　梅博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着。对于小贝恩的飞速成长，梅博夫妇并没有十分奇怪，反而觉得这是他们一件很大的功劳而非常自豪：比莉认为这主要归功于她在小贝恩饮食方面精妙的烹饪技艺，与对食材的挑剔选择；梅博则认为应该是由于他的悉心照料。夫妻二人尝尝因此争论不休，也带来很多欢声笑语。

　　开始时，为了防止贝恩再次石化，每过半年雷泽尔医生就必须给贝恩做一次手术，将体内石化了的组织——几小颗米黄色石头取出来。后来他较了劲，竟天才的配制出一种可以缓解石化速度的药水，再与麻药融合，于是诞生了一种墨绿色的新药水。只要贝恩不间断的服用，不仅能够有效缓解手术副作用带来的痛苦，更重要的是可以将手术期限延长至一年以上。

　　梅博夫妇对雷泽尔千恩万谢。那药水闻起来有一点薄荷的清凉，尝一尝却十分苦涩酸麻。药水装在一只小小的银塞水晶瓶里，平时与护身符以及那枚神秘戒指一并挂在贝恩胸前。不同的是水晶瓶挂在衣服外边，而护身符和戒指藏在怀里。

　　贝恩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服用药水，这慢慢养成了习惯。比如吃饭、骑马，甚至正在说话的时候，贝恩会突然停下手头的动作，冷不丁拿起胸前的水晶瓶，拧开银质瓶塞，头部微微侧扬，将几滴墨绿色液体滴在口中，喝完后还象征性的用手背抿一下嘴唇，然后嘴角露出习惯性微笑——虽然那药水已经将他的笑肌麻痹。

　　过了两年，两岁的贝恩·哈特竟然长得和十二岁的大卫差不多高。此时的大卫变得非常强壮，而贝恩因为瘦弱更显修长。梅博夫妇看到自己的儿子成了这一带最漂亮的少年，高兴之余却很是担心，生怕他无休止的疯狂生长。转眼又过了一年，也就是到了第二精灵纪四九三年的夏末，三岁的贝恩仍和大卫一样高，已经回到正常孩子的成长速度上。梅博夫妇这才慢慢将心放下来。

　　一次偶然事件使梅博有了一个新发现。

　　梅博陪同儿子进入森林深处，遇到了一头罕见的超大型红野猪。一般情况下碰到大自然的野兽，半精灵并不愿伤害它，是能避开就避开的。

　　梅博赶紧把儿子推上大树，但他自己还未来得及爬上树去，红野猪就挺着獠牙冲过来了。那是多麽可怕的巨大牙齿！不仅闪着森森寒光，上面还粘满了黏糊糊的唾液。梅博回头瞧见它尖利的牙齿就要顶进自己的后背，心里惊叫：完了！

　　突然，这只幼年猛犸大小的野兽止住脚步，并发出凄厉惨嚎，像碰到了恐怖的东西，吓得几乎连两只后腿也来不及用，拼命扑棱着两只前腿跑没了影——比用四只腿时不知快了多少。

　　梅博简直无法相信能躲过这一劫，认为自己跟儿子受到了精灵神的保佑，于是连连祈祷，向精灵之神德哈贡表达谢意。

　　他向树桠上的贝恩瞧去，发现贝恩的瞳仁竟是银色的！

　　虽然几秒后贝恩的眼睛恢复了原色，但对于贝恩的眼睛会变色的情况，梅博担心不已。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以为贝恩用眼过度，回家后就把卓培赠的墨镜转送给了贝恩，并叮嘱儿子经常戴着，希望这两片深邃的黑色湖水能够保护和润泽儿子的眼睛。而贝恩感受到父亲的暖暖心意，以后就经常戴着它了。

　　对于这一次丛林遇险，贝恩也有了自己的惊人发现。

　　在遭遇野猪之后，他也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眼睛发生了异常变化，但一点也不感到吃惊。因为正在当时，另一种更强烈的恐惧感早已侵占了他的整个心灵！

　　那是在他和父亲刚发现野猪之时，那只紧贴在他胸前的破旧戒指忽然颤动了两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那只戒指和小金属牌一样，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挂在脖子上，从未这样过。他十分惊奇。由于隔着一层衣服，他看不到它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透出一丝黄光。他感到了戒指的躁动。

　　贝恩心底突然闪现一个念头：那不是戒指，而是一头被饥饿唤醒的食肉动物。

　　当野猪的獠牙就要顶入梅博的身体时，时间仿佛停止了。

　　除了那头野猪，贝恩看到的，听到的，以及其他感官所能感觉到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森林和鸟鸣、附近的河流以及流水声、脚下的草地和青草的香气。周围浓雾弥漫，他辨不清方向。那野猪在眼前几步近的地方，像是在死死盯着他，又像在盯着别处。它那满布如钢针的红毛身体剧烈颤抖。这时从戒指的蛇眼里射出一枚柠檬大小的黄色光球，向野猪飞去。野猪的身体刚表现出逃走的动作，便被光球击中了额头。野猪立刻像被定了身一动不动。被光球击中的额头变成了灰黄色。这种不妙的颜色迅速向全身蔓延。野猪变成了一座灰黄色石像。在野猪石像的额头那里，破开了一个小洞，几点石屑落下。从小洞里溢出白色烟雾似的东西，形状像极了野猪，半透明且发着微光。

　　那东西像贝恩飘过来。贝恩赶紧躲开。

　　他冷不丁转头张望，立刻被身后那番景象吓呆了。

　　在离他很近的上方，悬空着一只巨大的眼睛！

　　只有一只眼睛。黄的眼球，漆黑而狭长的瞳孔。

　　蛇的眼睛。那些白色半透明的东西被吸进了瞳孔里。

　　收割了野猪的灵魂？

　　蛇之眼转了一转，盯着贝恩，仿佛瞄住一只觊觎已久的猎物。

　　蛇眼像刚才那样放出一枚柠檬大小的黄色光球，向贝恩飞来。

　　贝恩感到危险骤然降临，他不自觉的闭上双眼，但接着又睁开了。

　　他双眼的瞳仁不再是黑色，而是银白，并射出银色光芒！

　　黄色光球和银色光芒相撞。开始时它们互不相让却又旗鼓相当，在半空僵持。在两色光芒交接处，闪现了几点火花。

　　这时贝恩突然感觉前胸传来锥心裂骨的剧痛。他呻吟一声，疼得撕开胸襟。锁骨下方本来纹着两道上弦月和下弦月的金色纹身，此时每道纹身上竟然各亮起一条蜈蚣状的黄色光斑，并且越来越亮，似乎是与逼近的黄色光球产生了共鸣。

　　那里原有两道蜈蚣状疤痕，是以前的手术留下的。因为比莉认为太难看，所以被纹身师精心整形并纹了弦月纹身，现在不仅看不到原来的丑陋模样，反而十分漂亮。贝恩见到那两条蜈蚣状光斑后非常惊异。

　　此时就像有只怪物蛰伏在体内，并打算从那光斑里破体而出一样，令贝恩痛苦不堪。他紧紧按住胸口，最大限度弯曲脊背，双腿蜷缩，像一只被放进沸油的河虾。疼痛成为贝恩唯一的感知，让他不再感到其它知觉。

　　不过那两条光斑很快就熄灭，变成了灰黄色。这种颜色从贝恩的胸部向周围慢慢扩大。

　　半空中，苦苦支撑的银芒终于消散。黄色光球瞬至，击中贝恩。

　　贝恩感觉身体渐渐凝固。他的眼前陷入黑暗，身体也很快动弹不得。更糟的是，他无法呼吸了。

　　此时，就在一处不知位于何地的幽暗密室内。一位暗黄肥脸的矮胖老妪肃立在一面墙壁面前，口中念念有词。那挨着墙壁立着一尊灰色大蛇雕像。大蛇两只空荡荡的眼眶突然闪出黄色微光，只闪了一下便熄灭。

　　但这一瞬间变化没能逃过老妪的浑浊眼珠。

　　“三年了……终于有了回应！”她那因年迈而沙哑的嗓子发出狂喜的喊声：“嚯嚯……我的宝贝！咱们很快就可以重逢了！”

　　在那可怕的灰黄色就要将贝恩的头和四肢完全覆盖时，贝恩以绝强毅力忍住剧痛，哆哆嗦嗦摸到挂在胸前的水晶瓶，用牙齿咬掉银质瓶塞，将里面的墨绿色药剂一口吞下。接着仰面朝天完全倒下，蜷缩的身体就如同泡发的干菜般缓缓舒展开了。

　　贝恩本来红润的脸变成灰黄色。蛇之眼打量着贝恩毫无声息的躯体，眼神冰冷而得意。

　　不料贝恩突然从地上跃起，眼中放射出银色光花。

　　本来在等待收获贝恩灵魂的蛇之眼，完全没想到贝恩在就要变成石头时反戈一击，大意的它没来得及再次发出光球，火花已钻入它的瞳孔里。

　　狭长的瞳孔猛然一阵收缩。

　　整只眼睛越缩越小。它虽然极不甘心却又无法遏制这种变化。

　　蛇眼最后化作一个黄色光点，然后消失了。像火柴燃尽时那最后一点苟延的火星。

　　时间仿佛这才继续运行。贝恩眼前恢复了最初的景象，也回到了最初的空间。

　　这时贝恩看到那只野猪像是遇到了极恐怖的东西，拼命扑棱着两只前腿逃掉了。

　　“你的眼睛……”梅博失语。

　　贝恩这才知道，刚才那些可怖景象父亲一点儿都没有看到。

　　“刚才那只是一个噩梦吗？而且貌似只用了百分之一秒的时间……”他想着。

　　贝恩并没有和梅博提起这个可怕的、几乎吞噬掉自己的噩梦。并不想让父亲担心。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

　　“那只蛇的眼睛究竟是消失了还是藏在哪里了，以后还会不会出现？”

　　"做了个噩梦吗？"他重复想着，几次从怀里掏出那只和护身符金属牌挨在一起的戒指，仔细的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感觉那上面的裂纹，似乎比以前更长了。

　　“还有胸前那两道蜈蚣状光斑，应该也是幻觉吧。”贝恩找来镜子解开衣襟查看，发现只有上弦月和下弦月的金黄色纹身。

　　贝恩系好前襟，这才注意到，胸前的水晶瓶已经空了。

　　在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过去两天后，正当贝恩打算向父亲询问有关自己身上的纹身以及那枚戒指的事情时，比莉温柔而认真的对贝恩说：

　　“你父亲在客厅等你。”

　　客厅的气氛不同以往，似乎多了几分郑重。

　　“当我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男子汉时，那么我就明白，是时候说出一切了。”梅博凝视着贝恩说：“现在我要告诉你，任何关于你的、以及你想知道的事情。”

　　他讲起鳄鱼王将贝恩送到半精灵村，以及贝恩身上的铭牌和戒指的故事。

　　即便一个成年人，在听最亲近的人给他讲述一段匪夷所思的往事，而且这段往事关乎他自身，都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

　　贝恩吃惊不已，胸中思绪万千。

　　梅博继续讲述，脑海中的片断往事像放幻灯片似的一一浮现。

　　梅博讲完后，贝恩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一会儿，然后问父亲：

　　“我身上的纹身有何来历？”

　　梅博便又仔细讲述了小贝恩的那场大病以及被雷泽尔救治的事情。那个差点害死贝恩的魔法害得贝恩必须一辈子服药克制，而手术给他的身体留下丑陋疤痕。

　　贝恩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从记事起，纹身处便经常突如其来的疼痛难忍。每当这时，他就全力忍受着，用发颤的小手摸出随身不离的水晶瓶，用疼得咯咯响的牙齿咬开银塞，将里面涩麻的药水灌入嘴中。整个过程十分艰难，特别是针对一个年幼的孩子。他曾多次拒绝服用，但看到父母其他事情都顺着他而唯独这件事保持强硬立场，比莉还多次在角落暗暗抹眼泪，懂事的小贝恩默默忍受了。

　　由于贝恩小时候得过那场疾病，虽然雷泽尔老医生用了高明手术及时救回贝恩的性命，但那个手术也重创了贝恩的身体。使他的体质比正常人类虚弱很多。加之永久的饮食禁忌让贝恩营养不良，身体瘦弱不堪。好在有蓝羚爱玛喂养，否则贝恩就算长得很快，也没有力气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