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在上世纪80年代我们那个工厂大院听闻过的几宗非正常死亡事件,因为怕鬼,所以记忆至今。
一个外号叫“粘豆包”的老太太,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夜里跟老伴口角之后,吊死在厂区内一棵树上。在我们那个封闭的厂子,谁家有屁大的动静都会被义务宣传员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广为传播。我还记得我妈听了这消息特意带着我串门到一个消息灵通的人家。女主人是“白姨”,又叫白瞎子,鼓鼓的眼睛,一副高度近视镜。进了门,就看见她的手舞足蹈地比划“手都是僵的,象鸡爪子似的伸着,,,,”最后她本人还站在高高的炕台上,头低垂着,手也模仿着僵直鸡爪状。“粘豆包在头上顶了个水泥袋子的,还是有良心,怕吓倒人啊!”白姨的鼓眼睛轮流扫视着听众,当她的眼神过来,立即低下头手里摆弄着自己的帽子,同时已被她所制造出来的“气场”震慑住了。粘豆包死了死了,还换了外号,从此叫“吊死鬼”了,她的女儿、孙女、侄子的名字如果没人知道,但只要加上“吊死鬼的某某”就晓得了。
还有一段传奇的,被当年我们县列为首要大案的一宗无头女尸案。一个小孩往废弃的机井里撒尿,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觉得奇怪,就伸头去看,看见塑料包着白花花的什么东西,于是叫了大人来看,结果出了这么一个恐怖大案。由于地点在离我们厂不远的近郊,正上小学的我和班上一帮子跑去看热闹。只见平时萧条的村里却喜熙熙攘攘如同赶庙会。空气里仿佛也有种奇怪的臭味。老远的看见公安人员俯下身,围着一堆玉米秆——“啊”,一个女同学大叫起来,说她看见了一只青不啦叽的脚丫子。我谢天谢地自己是近视眼,啥也没看见。
第二天放学后,又见到一帮人议论纷纷地把某栋围了水泄不通,我挤进去,挨着一个高年级的女孩,女孩绘声绘色地说,刚才警察们带着一个男的进了这屋子,一会儿出来了一个警察,手里拿着一个瓶子,瓶子里装着一片纸,纸上还有一滴血。我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了看她,她可是有名的撒谎精,又仿佛是个缩小版的”白姨“。门又开了,警察出来了,带着一个瘦瘦的男人,那男人白净的脸上仿佛还带着委屈和冤枉。
这之后第二天,案就破了,那个瘦瘦的已婚男人又搞大了这女人的肚子,口角,掐死,分尸,抛尸。那女人也是厂里的子弟,她妈妈早年自杀,父亲又再婚。印象中那女人很高傲,打扮时髦,走路时候从来是目不斜视的。
最八卦的是,据说当年她妈妈自杀也是在那栋。母女都死在那栋楼里。那杀人犯的母亲在儿子被枪毙掉后总在家加工一些猪下水,在食堂门口卖。有人咂舌,也有人买。
如果说这些死亡只是给大家添了点谈资,却还有一个年级轻轻的帅哥的死让大家为他不值,为他扼腕叹息。一个叫李红斌的没妈孩子(没妈孩子真是棵草!)被一个已婚妇女勾引,为之神魂颠倒,为之去偷工厂里的铜去卖钱讨好那女人。倒霉孩子被人抓住,又赶上“严打”风,交代只卖了几十块钱却被打得个半死,因为金额少的不够从重从快从严,最后说偷了几百块钱的铜又“挥霍一空”给判了10年。但只过一年他就越狱成功。而他越狱的主要原因是他的肾脏被刑讯时打坏掉,活不久矣。据说他搞了一身白西装回厂,到发小家借了猎枪,到厂保卫处的“大崔”(抓他的人)报仇,李红斌喊了声“大崔!”大崔一回头,他就开枪了,大崔军人出身,敏捷地躲到厕所墙后(不知道保卫处的厕所是如何设计的),所以没打到。“发小”的母亲早报了案,武警全来了,李红斌拼命逃窜,穿越我们县城最热闹的北街,沿着东大街一直跑到“东湖”,我们县城里唯一的风景名胜,流传是苏东坡被贬(还是流放?)修葺的一所与“西湖”齐名的园林,这里的每一棵柳树都是几百年的历史。李红斌穷寇没路,跑到东湖一个破败的“望苏亭”,这亭子是两层的,据说是苏东坡的母亲想念儿子,望其早归而修的。李红斌在这里被击毙。事隔多日后我们都去看“望苏亭”,看到柱上斑驳的黑色血迹。
李红斌在死后一次次被人定义为“好人”的时候,白姨她们也想起李红斌曾帮助她拉过煤球,潗过酸菜,搬过大酱缸。也有人说李红斌回厂是为了再看一眼那个相好(那女人快被吐沫淹死的时候调走了),他去东湖是因为他们常常在那约会。
逝者已矣,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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