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命的诞生,必定是件开心欢愉的事吗?答案一定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我想一定有一部分家庭对某个孩子的出生是极不欢迎的,可能是旷日持久的厌恶,也可能是干脆决绝的抛弃。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相信虎毒不食子,但我不相信虎毒一定不食子。”
蓝青墨在不叫蓝青墨之前,她本来还是受欢迎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可能性,也许是他呢?可当她被确定为是她以后,一场命中注定的支离破碎就开始了。
后来,在她12岁左右的某个晚上,和母亲看电视的时候偶然间问起:“妈,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她母亲说:“你出生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正是天最黑的时候,乌漆麻黑的像墨汁一样,那又总不可能叫你蓝黢黑嘛,所以就取了名字叫蓝青墨,好听点。”
她哭笑不得,心想虽然蓝青墨也不怎么好听,但幸好是不叫蓝黢黑,否则估计真的是没脸见人了。可她也有些失落,这个名字没有被寄托什么美好的祝愿,只是这么随意的一个决定,就要跟随自己一生。
她又问母亲:“那我是顺产吗?”
她母亲迟疑了一下,“应该是算顺产吧?”
算是吧。。。生我的时候你是不在场吗?青墨心里这么戏谑的想着。
“我怀了你十一个月才生,那时把我吓死了,怕你死在我肚子里,又怕你生出来是怪胎,或是残疾,智障。。。”
青墨一脑门子的汗,真的是谢天谢地谢菩萨了,自己虽然体质弱些,但好歹也算正常。
母亲接着说:“你舅舅不是生了你哥哥嘛,他那个样子,我就怕你也是,所以一直不敢生,有好几次有想生的感觉了,感觉还能再忍一忍,然后就真的不想生了,都到了十一个月份了,才觉得应该是不对劲。”
青墨一脸惊愕:“生娃儿这是都能忍啊?又不是说拉粑粑,还能缓一缓。”
“可能是因为吃了很多不该吃的药吧,那时我和你爸都分手了,结果发现怀孕了,我是不打算要的,吃了堕胎药,结果一直没反应,后来你外公就知道了,他就说你有了他的娃儿就应该和他结婚,我一直不愿意,你外公非逼着我嫁他,我那时年轻,也不服气,凭什么有了他的娃儿就一定要结婚,然后就吃各种堕胎药,一天要喝两瓶二锅头,想着能把你打掉。”
青墨有些疑惑,插嘴道:“那你干嘛不直接去医院堕胎?”说完这句话青墨心里又觉得怪怪的,那个孩子不就是自己吗?然后自己问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打掉自己。。。
母亲一本正经的回答:“那时去医院堕胎是件很丢脸的事,要是被别人知道可能要耻笑一辈子,再说了,穷成那样,哪有钱打胎。”
青墨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母亲接着说,“我就这样折腾了将就两三个月,怎么都打不掉你,我那时就想,许是你带了命来这个世界的,命里注定你该有这条命吧,所以最后就放弃了,还是想好好生下你。”
“那我出生的时候可爱吗?”青墨满脸期待,然后她听到了这样一个回答。
“乍一看黑黢黢的像一只小鬼,仔细一看,干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子,反正跟漂亮可爱没什么关系,”母亲似乎在回忆,然后笑了起来“那时第一反应就是你怎么这么丑。不过也想的通,怀了你十一个月,羊水都快干了,没死都算万幸。但当时生你的时候真的把我吓傻了。”
青墨看母亲神色变化,心知肯定是件极不好的事情。
“我就在老房子里生的你。那张木床都已经朽了,铺了一层谷草,谷草上面是一床烂毯子,刚好是你二爸(青墨爸爸的姐姐)的婆婆接的生。生你的时候没有多大问题,可是你出生后一直不哭,用了各种办法,掐你,打你,摔罐子,砸铁盆子,可你就是不哭,我躺在床上一直很紧张,又很自责,后悔为了省钱就不去医院,结果因为情绪不稳定就开始有点出血,我那时害怕你死了,毕竟是我辛苦怀胎生下你,也害怕我死了,你没了妈妈肯定会过得很辛苦。然后我听到你奶奶告诉我,是个死胎,拿出去埋了吧,我顿时就接受不了,开始大出血,然后几乎嘶吼着给你奶奶说“妈,你再等等,再想想办法,你一定要救救她啊。”你奶奶说死都死了,算了吧,反正是女儿,不可惜。我还想再给你奶奶说什么,但因为失血过多脑子都已经不受控制,眼皮子直往下盖,我最后一眼看到你奶奶拿着你往外走,我那一刻真的心灰意冷。然后我大出血的状况一直没办法解决,我以为我也要死了,心想着咋们娘俩一起死了倒好,免得留下我,或是留下你,在这人间遭罪。在我迷迷糊糊闭上眼睛之后,我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极其有力,但我已经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我的幻觉,后面的事就完全不知道了。”
青墨有些黯然伤神,很心疼母亲,可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只说了句:“妈,辛苦你了。”
“生儿育女真的是件辛苦的事,有一天你做了母亲才能真正的体会到。所谓辛苦,不仅仅是考虑如果养活你,照顾你的身心健康,更多的辛苦是在我心里,看到你遭受的苦难我很愧疚,也很无能为力,在这个家,你只能是必然的牺牲品,我别无选择。”母亲有些哽咽,眼圈发红。
青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怕她会忍不住哭,她怕她的眼泪会让母亲更自责没有照顾好她。她安慰母亲说:“都没有关系,过都过去了,我以前不理解,但我现在长大了,懂事了,也都明白你们有你们的不得已,没关系,反正现在也过得很好啊。”她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倒真的让母亲宽慰许多。
后来,那天晚上她想起很多事,哭了很久,为母亲的不得已,为自己是一个必然的牺牲品,也为曾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和磨难,而这一切,她只能默然忍受,并且还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去安慰别人。这也就慢慢形成了她后来的性格,天大的事,就算她心里天崩地陷,只要她不说,旁人永远不会知道。或者可以说,她用了一种几乎变态的伪装能力来保护自己和取悦别人。
可是,但凡我们这些有点阅历的人都知道,一个人的悲痛是无法完全被掩盖的,她可以控制肢体动作,可以控制面部表情,但她不可能完全控制眼神。而青墨做的很好,她学会了用她单纯甜美的微笑去掩饰眼底流出的悲伤。
她说,“安和,你知道吗?这种伪装能力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我有意识的进行了无数次的练习。在我开心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要微笑,在我难过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要微笑,在我流眼泪的时候我也告诉自己要微笑,甚至在我崩溃的时候我依旧告诉自己,
‘蓝青墨,你一定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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