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默契地放了手，任凭岁月把我们推向不同的方向》

致慧慧:

见字如面。

其实如今我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我们也确实有六年没有见面了。

只是睡前听到了一篇电台恰巧勾起我心底藏有你的那段回忆。

我突然毫无睡意，甚至没有开灯，写下这封给你的信。

好像不开灯就不会有人发现我的情绪，就连我自己也不会发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对朋友的概念不是那么清晰，我对身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相处的很默契，好像所有人也理所应当认为我有很多闺蜜。

但我确实没有敞开心扉接纳过他们任何人。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并不记得我还有过一个你。

我们从在幼儿园的时候一直到小学六年级一直是一个班。也是从幼儿园开始，我们就玩在一起。

几次分班都没有拆散我们，为此，我们一直沾沾自喜。

七年时光在小的时候是很长很长的岁月，长到我知道你第几节课下课要拉着我上厕所，星期几的中午你有零花钱买零食，你多看谁的一眼是喜欢，多看谁的一眼是讨厌...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因为考入初中的分数我们只差了零点五分，一定能分到一个班里。

于是入学那天我在班级名单里拼命地找你。

九月上午十点钟的阳光已经慢慢炽热起来，即将与我共同度过三年的同学们互相推搡着在校门口张贴的名单上找着属于自己的一栏。

我身旁的同学来来去去，只有我一直趴在最前面一遍遍地找着每个班的名单。

我用食指捻着名单一个一个对照着，可没有在任何一张名单上找到你的名字，只在名单纸上留下一道我食指的黑印子。

我终于承认，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但我还是认为是学校忘记把你的名字打印上去。

于是趁着发完军训服回家的中午，我赶紧拿起妈妈的手机，翻找着你妈妈的电话号码。

好像是我们心有灵犀，就是这时你用你妈妈的手机给我妈妈发来一条短信。

你说你妈妈要带你回老家继续上学了，以后不能再和我一起玩了，但等回头放了假你会求你妈妈带你回来找我玩。

我把这条短信来来回回看了五六遍才接受了你真的离开了的事实。

我只是感觉到很无助，然后席卷我的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我们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玩在一起，但无论我在哪我都知道你也在。无论我想向前走多远，我知道你都是陪在我身边的。

可那一次，无论我怎样转身，你都不在我身边了，我知道，我是一个人了。

但生活还是要继续走下去。我进入新的班级，开始去找小学时的同班同学报团适应这个新的环境。

我当时确实每一天都在思念着你。那时候QQ 刚开始普及，我们也没有自己的手机，于是，我想到给你写信。

我把我的思念，这里的阴晴雨雪都记在纸上，但我并不会寄走它们。到最后都放在了我从前家里书桌底下的小匣子里。

到后来我被允许每周上次QQ，你也刚好在线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分享彼此的近况。

你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你给我看你新得的年级前十的奖状。

但我没有你那样的好成绩，渐渐地，我们不聊成绩了。

我给你讲我在这里和原来的小学同学玩的不错。

可你那边没有原本认识的朋友。渐渐地，我们也不聊朋友。

我给你讲这里的冬天又下了鹅毛大雪，就像三年级我们滚雪球的那一场。

可你此时在很少下雪的南方，你说，那场大雪你记不太清了。

渐渐地，渐渐地，我们同时在线，却不知道要聊什么。只剩那句不知道何时才能兑现的承诺来让我们之间不那么潦草地结束话题“放假一起玩。”

不过第二年夏天，你真的回来了。

我们立刻安排起见面来。我叫上了几个现在和我一个班的小学同学，你也带着你的一个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本能的没有选择单独出来。

刚见面我们给了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比小时候长得高了，辫子也更长了。抱起来和从前并不一样。

但再次见到熟悉的你，我心里确实就像找到了丢失许久的珍宝。

只是时隔一年，我们的生活环境和生活方式的迥然不同让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来。

只能用挽着的手臂来宣告我们一切如故。

中间确实有过一段更为短暂的独处时光，我们的朋友们不约而同地上厕所，于是我们等在公园的大门口。

我们相对无言，我甚至在想我的手要自然垂着还是插在兜里。我想对你说些什么，但仔细想想，我确实没什么要说的。

我只好抬头看看天，临近傍晚的天空本来就灰蒙蒙的，从远处慢慢飘来的乌云连带着一股气流朝我们压下来。

很庆幸被我找到了一个话题。因为下雨，我们提前结束了我们的出行并认真约好遥遥无期的“下次”相聚。

大家从岔路口分开，我站在原地，看着你渐行渐远。这时我才发现，你走路的姿势和以前也有些不同了，已经不再是我一眼就能认出的模样。

自始至终你跟你的朋友说说笑笑，没有回头，于是，我也转身不再看你。

那天我还没到家阵雨就下了起来，我在泥泞的路上跑起来，溅了一裤腿的泥，其实越跑落在身上的雨点越多，我是知道的。

但我想听见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有雨点砸在我身上的声音。是没有来由的想听。

后来雨滴也砸进我的眼睛，我才慢慢停了下来。阵雨的雨点是越来越大的，也是越来越密的。

我不再反抗，任凭它们落在我身上。我的心凉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天气变的有些冷。

我感受到一滴雨水从我的眼窝顺着脸颊滑下去，在下巴停留了一秒，和别的雨水融合后掉了下去。

我没有哭。

我们的分开无声无息，也声势浩大。那次以后，我们心照不宣的不再联系。

接下来几年里的聊天也屈指可数：中考前我们互道中考加油。进入高中我们互相祝愿一切顺利，高考前我们互相祈祷高考加油...

我明白的，我们并不是不在意彼此，也并不是忘记曾经一起哭过笑过的时光。

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确实能硬生生把两个人分开地悄无声息。

我们的距离感是与日俱增的，我们的隔阂是有增无已的，这是我们怎样声嘶力竭都阻止不了的。

于是我们默契地放了手，任凭岁月把我们推向不同的方向，渐渐不再联系。

但我又始终坚信，你和我一样，在心底深处，留有彼此的一隅之地。就像放在我书桌底下小匣子里给你寄不出的信一样。

你不会知道它们的存在，我也不会刻意记起，只是无论整理多少次，我都不舍得丢掉它们。

我会轻轻擦去它们身上落满的尘灰，席地而坐再次打开，像偷到糖果一样的兴奋。又一次想起我们曾拥有那样不分彼此的友谊。

看过之后再慢慢合上小匣子，重新把它推到书桌底下，继续尘封着我们的记忆。

阿右

202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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