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做坏事今日遭恶报即为速报。
原来一个人痛苦到极致的时候就是麻木。
李大车看着昨天还与自己海誓山盟的丈夫在他们的床上与别的女子海誓山盟。
若是性格火爆的女子,早拿着扁担冲进屋里一顿乱揍;若是性格温婉的女子,早就倚门捶窗,掩面而泣……而李大车只是的站在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这对野鸳鸯的互述衷肠,然后默默离开了。
门里,白条红浪,缠绵悱恻。
门外,青衣孤影,心若死灰。
其实,早就有预兆的。
敷衍的话语,不耐烦的神色,满是陌生脂粉味的衣服,时常的彻夜不归……李大车静静的回忆。
“可是死心了?”
“……”
“那就随我回去吧。”
“回去?”李大车喃喃。
“当然,难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舍不得不成?”
“……”
“你……唉……”一声长叹,红光一闪,再无声息。
李斯年喜欢美人,尤其喜欢年轻的有夫之妇。他认为少妇比青涩的少女来的成熟有味道,又比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来的鲜嫩。
自然,李家斯年也是有一副好本钱的:身长八尺,面目白皙,眉眼清俊,包裹在一身儒袍里,的确是一位身长玉立的翩翩佳公子,堂堂秀才郎。
只是,有谁知道这美好的皮囊内里全是黑了心烂了肚肠的恶鬼呢?
李大车看着桌子对面笑意满面的李斯年,心中满是惆怅。
“娘子,今儿可是你的生辰,为夫为你准备了你爱吃的,你可喜欢。”
李大车看着满桌的菜肴,缓缓将视线移至李斯年深情款款的脸上:“劳烦夫君记得妾的生辰。”
“你我夫妻,应该的,来,我敬你一杯。”李斯年迫不及待举起酒杯。
尽管已经成亲多年,在李斯年眼里,李大车还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
李斯年看着桌子对面李大车明艳的脸庞,晃了晃神——李大车,真是美啊!柳眉大眼,高挺鼻梁、樱桃粉唇,恰到好处的红晕……都是他喜欢的,可惜了……
李斯年心里升起一股不舍,“大车,为夫真是喜欢你啊。”
李大车不防听到这句话,心里怔怔,直觉得好笑,喜欢我还如此对我?
她轻轻叫了声李斯年:“夫君,”说起了别的话,“你我成亲多年,我自认为是恩爱有加的,刚成亲那会儿,只因我喜欢兔子灯笼,夫君便费尽心力和匠人学会,做了好多个拿了哄我。”
李斯年闻言稍稍愣神,举起的酒杯稍稍放了下来。
李大车却像陷入了回忆中般:“当时我真是欢喜极了。”
李斯年闻言好笑道:“是啊,你羞红着脸看我的样子,我至今都记得。”
你记得?你记得为何如此对我?
“我家远在外地,家中无甚亲友,夫君为了迁就我,过年过节总是家里陪着婆母过一遍,回咱们自己屋里按照我家风俗再过一遍。现在想来真是好笑。”
李大车轻笑,而后笑容淡了下来:“后来因婆母病重,家里请医诊病,渐渐光景不好起来。”
李斯年叹口气:“那段时间你又要伺候母亲又要照顾家里,辛苦娘子了。”
李大车不在乎的笑笑:“辛苦谈不上,照顾婆母本就是儿媳的本分,只是我看着婆母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心中着急,只好和婆母商量将我的嫁妆拿出变卖以付药费,可谁知我的嫁妆早就被变卖一空了。”
李斯年听到这儿,语重心长道:“你本就嫁入我家,嫁妆本就是我家之物了,我母亲宽厚,替你保管你该心存感恩才是。现在你看你身上穿的戴的,嘴里吃的哪样不是我李家的?现在就不用再说这个了。”
李大车低下头,良久:“是呀,我能有今日真是多谢夫君了。”李斯年脸色好点,谁知李大车话音一转,“只是我后来才知,这十里八乡没有一家是靠儿媳的嫁妆过活的,李家有现在的光景也是我没日没夜,抛头露面换来的,夫君说是吗?”
李斯年错愕:“大车,你从来不说这俗物的?今儿是怎么了?”
李大车像没有听到般,自说自的:“我操持家务、经营庶务,为婆母送终守孝,任劳任怨,从不敢有丝毫懈怠,终是让李家外有田产,内有家财,你又争气,考上了秀才,能体面的站在人前,本以为苦尽甘来……却没想到遇到了土匪。”
李斯年满脸的不解与怒气一滞,有一瞬间不自在。
“那一刀真疼,但我不后悔,为我家夫君挡刀我甘之如饴。只是,我伤了身子,从今往后再无法为你李家诞下一儿半女。你明明知道我多么喜欢孩子的。”
李斯年没有注意李大车的口气:“无妨,若非大车你当日舍命相救,哪有斯年今日,为夫早成那匪首刀下亡魂,斯年只有感激不尽的。”说着,他又举起了酒杯:“大车啊,来,今日你生辰,我们说些高兴的,先干了这杯。”
李大车摇摇头:“终究是我福薄,而你李家怕是也要绝后了。”
李斯年心里哂笑,面上却恢复了一片温和,“绝后我也不怕,我只要你我白头到老。”
李大车仔细看着他的神情点点头。又把目光移到了满桌酒菜上,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满是是青黑腐肉,李大车举杯:“敬你我夫妻之情。”往日恩爱一一闪过,李大车举杯仰头而入。
李斯年看着李大车喝完,心里兴奋不已,他起身越过桌子,来到李大车面前用力搂了搂她,“大车,大车,是我真的感激你,你放心,我家不会绝后的,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你晚上先睡罢。”说完,他定定看了李大车一眼,像是想要把她的样子映入心里。然后不待李大车回答,便摔门而出了。
巨大的关门声猛地响起。李大车想着这是连敷衍都不愿意了,她慢慢把脸贴上了冰凉的方桌,整个人呈现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耳鼻、眼睛缓缓溢出了黑色的血液……
黑色夜幕下,临近山坳的荒地里,响起悉悉索索的摩擦和喘息声,那动静越来越大,最后随着男女的闷哼声,归于安静。
好一会儿,有人出声:“李郎你可是看着她喝下去的?”
“自然是亲眼看到的。可惜当时那一刀没有结果了她,否则今日你我何须偷偷摸摸?对了,那个泼皮你哥哥可是处理妥当了?”
“嘻嘻,自然也是妥当了,埋在那山脚旮旯,保管永远没人知道。”
“好极好极,那明天之后你我就可高正无忧了!”
“唉,这李大车可真是美啊,李郎你也舍得?”
“不会下蛋的玩意儿罢了,抛头露面的也不知道有几个野男人了,如果不是顾忌名声,我早就把她休了。她哪比得上你这个小乖乖啊……”喘息声再度传来。
少顷,只听女声道:“李郎,你对我真好,只是我这腹中骨肉可真是等不起了,否则我也不会让你为难啊。”
“放心放心,我晓得你心好,我是怎么都不能让我们李家的种让人笑话的。来,小心肝儿,我今天真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嘻嘻……”
白云飘过,隐藏在云中的月牙露出了脸,昏暗的月光下,李斯年那双眼睛发出了可怖的红光,只是沉浸在美梦中的女子并未看到。
第二日,李斯年摆好脸上表情,脚步沉稳的步入屋内,不一会儿,左邻右舍都听到了李斯年痛苦的哀嚎:“大车,大车!你怎么了大车!大车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经衙门勘查,李大车因无法为李家诞下子嗣,愧疚之下自绝而亡,与人无尤。
众人兼叹,纷纷劝慰李斯年节哀顺变。
不几日,就有好心邻居为李家郎君搭媒牵线,力劝他为李家留后。李斯年因思念亡妻本不欲再娶,无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只好忍痛应下。
这日,李斯年在家小酌,三日后就是续弦进门之时,为纪念亡妻,李斯年仅打算请邻家吃个酒席,并不大办,新人家里也是通情达理的,自是应下不提。
一切都向好的地方发展。
只除了——“嘶”李斯年用手轻轻碰了碰眼角,不知何故,李斯年的眼睛自李大车身亡那日起便越来越红,起初只是淡淡的血丝,后来整个眼白和眼珠都受到了波及,外人都说是流泪过多所致,赞李家郎君重情重义,让李斯年私下里越发得意,只是眼睛肿痛也着实难过,到底不敢怠慢,找大夫开了药。李斯年继续喝着小酒,春风得意的他很快有些不胜酒力,他踉踉跄跄的往床边走去,边走边习惯的喊:“大车,倒水!”
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哪里有什么李大车?李斯年失笑,下一刻,他的身体僵直不动了。
“夫君,你又喝醉了?来,喝了这醒酒汤。”
李斯年慢慢转身,惊骇的瞪大了眼——站在自己身后,举着醒酒汤,笑盈盈看着自己的不是李大车是谁?
李斯年冷汗披身。
“郎君为何如此看我?”
“大车?”
“在,夫君?”
……
翌日,邻家见李家院门大开,喊叫无人应声,便径自推门而入,见李斯年尸身乘于床上,双眼爆裂,面色狰狞。
远处高岗上,李大车居高临下看着自家门口闹哄哄的人群,看着李斯年未过门的娘子众人踉跄的奔入屋内,看着那个小娘子没踩稳摔坐在地,身下土地渐渐被鲜血染红……对蹲坐在脚边的红狐狸说道:“走罢。”
言毕,李大车轻轻一笑,整个身体渐渐虚化,一阵温和的白光过后,原先李大车站立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白狐狸现身后慢条斯理的伸直两条前肢,用力的蹬着两条后肢,身体下压,畅快的伸了一个懒腰,接着站直身子抖抖毛发,和旁边等候的红狐狸对视一眼后率先蹿了出去,两只狐狸一前一后相继消失不见,湛湛蓝天,一望无际,阳光普照,金光大盛,隐隐传来箴言:“做人莫做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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