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工作颇为闲适,久了也甚感无聊赖了,于是下了几本电子书胡乱的看了起来,这其中便有巴金先生于八十高龄时写下的《随想录》,看着这些质朴的文字,在回想起读高中时所读的那篇《怀念萧珊》,骤然想到先生离世已经10多年了,心里甚觉感慨和惆怅了,感觉很有必要写一点东西来抒发自己内心的情感。
我在高中直至大一那几年里很是迷恋文学,读过许多名作家的作品,但遗憾的是唯独没怎么读巴金先生的,记忆中好像只看过那一篇《怀念萧珊》的散文——当然,关于他作品的一些简介和评论文章还是看过不少的,也能大致的了解他所写小说的情节和思想内涵——与他作品最近距离的一次接触是在大二的那个暑假,当时,我在学校里利用假期勤工俭学,白天出去上班,晚上回寝室休息,为了打发时间便在图书馆借了几本小说来读,里面就包括先生的《家》、《春》、《秋》。然而,读了几页之后也就搁下了,因为缺乏认同感,看不下去了。先生的小说所描述的大概是在封建家庭制度即将崩溃的时候青年男女们的不幸和追求,尤其是对婚姻自由的追求,这个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对社会发展自然是有着巨大的促进意义的,但是,在今天这些已经成为我们生活的一种常态了,所以很难再引起我们的共鸣了,先生书中对人物的描写既不能像鲁迅先生那样入木三分直击人性的本质,也不能像沈从文先生那样将人间的真善美阐述的淋漓尽致然人感动万分,而且先生的行文颇多繁琐之处,不及当代的许多长篇小说大家,这是我当时对先生作品的初印象,因这个缘故以后几年里也就没动看他的作品的念头了。不过,对先生我还是充满尊敬的,先生是中国第一批进行白话文长篇小说的作家,在这之前无经验可遵循,能达到这种高度已经很不简单了,后人们的成就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之上的。
瑞典著名汉学家马悦然曾经对先生作过一句评价:“要想知道中国人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生活状态就看巴金的小说”。这是一句极为中肯的评价,巴金先生的作品是有着深深的时代烙印的,就像是一面镜子为我们折射出他所生活的社会。只是先生是不幸的,他的文学才华并没有得到完全的施展,先生在写“激流三部曲”的时候只有三十岁左右,创作远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从评论家的文章中可以得知先生在建国前夕写的《寒夜》在技法上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那个时候先生也只四十余岁,写作应该慢慢臻入化境,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更多优秀作品问世,可以建国以后政治运动迭起,先生也没能幸免,不得不在创作高峰期到来前终止了小说创作,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否则,作为一个跨世纪的作家,先生肯定还能给我们留下一大笔文化遗产,透过它们我们能够更为清晰的看到一整个世纪里我们生活的纷扰五味。
对于一个作家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有两样,一是写出好的作品,二是要有一颗正直和善良的心,能够充当社会道德的楷模,引导人们走向崇高。在这两者上——尤其是后者上,先生堪称标尺。“文革”浩劫之后,许多老一辈的作家们倍感身心俱疲,能够创作的已经不多了,只有巴金先生依然抱病写了这150余篇、40余万字的《随想录》,今天读着它,字里行间丝毫看不到政治性的虚伪和老于世故的圆滑,有的只是对离世亲友的怀念,对自己在“文革” 中未能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的深深忏悔,句句出自肺腑。八十年代的先生已是功成名就,他完全可以顶着光环,富足的过完晚年,但他依旧因为良心的不安而写下了这些文字来告慰自己的心,就像一幅凄美的画面:一个军人在一场战争中受伤倒下了,而他的同袍都战死了,他因为受伤而在同袍的尸体掩盖下躲过了一劫,幸存的军人毕生都无法原谅自己,因为他觉得他应该接着怒吼一声,然后和同袍们一同死去,在剩下的生命里他都活在这种内心的缺憾之中。我想,这也正是先生生命后二十年里的心态。
记得在先生离世的时候,有网友评论说:“他是中国最痛苦的老人”。先生晚年的痛苦不是源于个人际遇,而是自己在一个特殊时期没有站出来履行一个作家的职责而深深懊悔。如果说鲁迅先生是“民族的魂魄”,那么先生堪称“世纪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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