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动的心

      百无聊赖的病中，缸中鱼是我唯一得见的风景。鱼缸不大，不足30升的水，仅容得十几条小鱼上下翻腾。红的、白的、金色的锦鲤，在水中游动，煞是好看。一条鱼，每一次上升与沉降，都是生命的律动。

      记得几年前，买回的第一批小鱼是血鹦鹉，曼妙的身形，像朝霞初现。那时我惊异于世间竟有如此可爱的生灵，它们浮动于水中像我的红彤彤的心，翻涌起无数纯洁的梦。

      可是美好的梦终会醒来。一个清晨，电话铃声惊醒了沉睡的我。父亲病危的噩耗，像一块沉重的秤砣砸中了我的心，让我所有缤纷的梦都失去了色彩。赶到医院时，父亲闭着双眼，样子是那样的祥和。我的悲痛如千万条凶猛的鲨鱼，在胸中穿梭。父亲为我做的每一道菜，那些年和父亲畅谈的那些历史，小时候那盘下也下不完的象棋……和父亲有关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

      还记得那一年暑假，我只有8岁，在姥姥家一玩儿就是整个夏天。开学前，父亲来接我。因为贪玩不想回家，就借口去抓蛤蟆，和表弟跑到山上，藏在小树林里怎么也不肯出来，等到玩够了，太阳也快下山了。屁股上挨了父亲重重的一脚……年幼又不懂事的我还因此在心中记恨了很久，可是现在想要被父亲踢上一脚，已经不能够了。

      父亲喜欢热闹，喜欢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的场景。每次过节，我和弟弟回家晚了父亲都会很生气。后来当我成为父亲才知道，这是父亲的牵挂。父爱总是默默无声，等到你理解了，父亲也老了。还记得陪伴父亲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因为弟弟的一些工作耽搁了，加上路上堵车弟弟一家很晚才回来，吃饭的时候父亲几乎流下泪来，他说，“你们还能陪我过几个年啊？”

      那年奔丧后，回到家，发现鱼缸里的小鱼都死了。以后的无数个平淡的日子里，当我想起我的父亲，就会想起某一天清晨，鱼缸里的鱼全都漂了起来，它们的肚皮就像清晨天空泛起的那片白。 如今，我也遭遇了生命里沉重的一劫，对于苦难渐渐看淡。看着鱼缸中的鱼，我再次陷入长久的回忆中，仿佛看到了一颗颗游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