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三十一）
《山河恋》
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生的第二个孩子又是一个小格格，她的姑姑、正福晋哲哲不禁皱起眉头，担忧蒙古博尔济吉特家的女人无法巩固在大金国的地位。而最应该有所反应的丈夫——爱新觉罗·黑还——皇太极，却反应平静，也许因为妻妾众多，自己正当盛年，不需过分担心子嗣问题；也许真是太忙无暇顾及；也许，他连自己是不是真的爱布木布泰都没来得及去弄清楚。男人对不那么喜欢的女人生男或生女，是不是也同样不那么在乎？
这是一个坚持每天看明朝邸报了解敌情、懂得吃一堑长一智的一代君王，借明朝皇帝朱由检之手除掉心腹大患袁崇焕后，一门心思要拿下整个大明江山了。一帮汉族谋士尤其是范文程助了他的胆，他敢于豪气干云也因为自从袁崇焕死后，大明政体千疮百孔，大明军队兵败将死，帝国腹心京城之地烂得一塌糊涂：
除袁崇焕外，一代名将满桂①战死，袁崇焕的得力大将赵率教②战死，30多名中高级将领或战死或被俘，投降和失踪的也不少。
女真铁骑横扫之际，北京周边的城镇纷纷投降或居民逃亡一空，有的城市甚至敌军未到已是一座空城，如香河③、滦州④、固安⑤等城；有的是早早就着急投降可敌军还没来呢，如玉田⑥、迁安⑦等城；有的十分混账，军队投降了，行政官员们却蒙在鼓里，敢这么闹剧的有遵化⑧、永平⑨……乱得无以复加，大明帝国完全是在打一场瞎指挥战争，并且是在为往年无止境的荼毒百姓连本带利地还血账。
上回已经写道，爱新觉罗·皇太极并不急着要攻下北京城，他要先把明帝国这棵摇摇欲坠的大树的枝桠根梢都砍掉后，再来对付主干。汗王具有极强的定力，其战略思想明确而一以贯之。他轻蔑地嘲笑朱由检是皇城中的“痴儿”——蠢小子，他当然有理由轻视朱家皇帝，一个原本非常富强的庞大帝国因自己人的恶行给折腾得不成样子，还有什么脸面假充天命继续占据这个国家？我女真人这么优秀，难道不是比汉人更配得到天下吗？
其实未必是更配，仅仅是，有能力做到而已。不过这是今人的看法，但在那个皇权时代，人们是真的相信一个家族变为统治天下的皇族是天命所授，是老天爷给这个优异家族的奖赏，是天之子，所以皇帝就是天子，是代表上天来统治凡间万物的，他们不配得到天下谁配？如今皇太极就认为君临中原的时机快到了，爱新觉罗家族就是应该享受权柄在握的。
爱新觉罗家族自我膨胀的原因一是有了足够底气，二是一帮汉族官员推波助澜。想当年努尔哈赤不过是一个受后妈欺压的穷小子，十来岁就要在后妈督使下上山打猎下河摸鱼，和两个弟弟一起吃尽了苦头，学会了忍辱负重察言观色，在25岁那年遇到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⑩，成为一生命运的转折点。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任明朝建州卫指挥使，公元1583年被明军误杀，作为补偿（后来的事实证明，这补偿的代价太大了，远远超出了努尔哈赤因父祖的死所应得的），努尔哈赤继任建州卫指挥使并得到李成梁的支持。李成梁乃一代名将，大明朝百战百胜的英雄，努尔哈赤在他身上学到了需用的一切，得到了长期的物质支持，从此纵横东北直到有足够力量敢于和原本的东家明帝国反目成仇。说起来爱新觉罗的崛起壮大还是靠的明朝帮助，这段发家史的开场可并不怎么光鲜亮丽甚至称得上是反骨，可不能让后世人知道太多，因此皇太极在汉族官员的帮助下，蓄意为家族史镀金，所谓“仙女下凡生下爱新觉罗先祖”的神话和“黄金家族”的冠冕就是这么炮制出炉的，于是爱新觉罗家族史焕然一新天潢贵胄起来。汉族官员最擅长玩这套鬼把戏，随便翻开一本国朝史，开国君主的降世全是天赋神异紫气傍身的，鬼话连篇，一代又一代屡试不爽，因为人们就是相信这一套。造神行动完成，下一步举动该做什么？还用问，当然是要制造一个皇帝来震场子了！否则“神话”不就白编了？皇太极登极称帝水到渠成。
可皇太极就不是个急性子，“神话”才编造完成不久，尚未深入民心，这么快就要“顺应天命”，容易让某些人产生“原来你造神就是为了着急做皇帝”的想法，落下无谓口舌，这不就显得爱新觉罗家族不够淡定嘛？皇族范儿不是这样来显摆的。皇位谁不想坐？就算是铁板钉钉的事，也得缓一缓。
（未完待续）
注：
①满桂（？—1630），蒙古族，宣府（今河北宣化）人，明末抗清名将。1630年与大金国军战于北京永定门外，败死。
②赵率教（1569-1629），字希龙，陕西靖虏卫（今甘肃靖远）人，明末抗清名将。1629年与大金国军战于河北遵化，中箭坠马，力战而死，全军覆没。
③今河北香河县。
④今河北滦县。
⑤今河北固安县。
⑥今河北玉田县。
⑦今河北迁安县。
⑧今河北遵化县。
⑨今河北卢龙县。
⑩李成梁（1526－1615），字汝契，铁岭卫（今辽宁铁岭）人，明末军事家。任辽东总兵，镇守辽东30年，与女真人对战无数次，几乎百战百胜。同时又是纵容努尔哈赤发展壮大的关键人物。晚年因位高而骄奢无度，被弹劾下职，卒年90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