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做梦,梦见自己和高中的语文老师聊天。老师是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古汉语的研究生,朱老师的师妹,说话常常会冷嘲热讽地刻薄,却带着文人独有的幽默。我总自诩是她的得意门生,虽然她身上的本事我所学甚少。但在她面前,我仍是会像面对朱老师和老朱老师一样,拿着自知是拙作的拙作“显摆”,或是把一些并不高明的书法拿去给她看,以博取她的嘲笑和教育。
正如那个说法,我们永远不记得梦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我们总是突然间就到了某个地方,无论多荒谬我们都毫不怀疑,直到梦醒后才发觉不对。
我所梦到的,是我初中时使用的厚厚的周记本,却是这位高中的老师在一篇习作后面写评语,我记得内容,甚至记得她的评语在哪一点的哪一个字那里翻了页。点评如下:
你的文章说来说去都在强调好文字来自于信仰和教条。我觉得,文章一定要有一个痛处,一个伤口,好东西才能跌落出来。除此以外,家庭影响也十分重要,这一点你是有的。
我便问:“那王尔德呢?他十七岁就写出那么隽永的文字。”
老师说:“天才也是有的,但是太少了,不能被当做典型来分析。”
我懂了。综合来说,想要创造出好的文学艺术,有这么几个条件:
第一,要有哲学思想;
第二,一定要有一个痛处,一个伤口,好东西才能跌落出来;
第三,家庭影响的教化;
第四,天才。
醒来之后,我愣了很久。我十分确定老师从未给过我类似的批语,我自己也从未想到过“从伤口中跌落出好东西”的比喻。我的梦从何而来?
我于是去向老师求证,她是否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她说并没有,但她同意这个说法,否则文章就变成了单纯的小品。
我突然之间像被醍醐灌顶了一般,明白了为什么有些文字甚美的文章读来却什么都留不下,为什么有些文章却难么难读。
我于是又问子非鹿小姐,为什么我会梦见既不是外界输入,又没有自己内在输出的道理。
子非鹿小姐的解释是,这一定是我自己在梦里想出来的,借着一个我信服的人的口反向传达给自己。
我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当然我也很喜欢她的这个说法。
我长久地琢磨着这件事,琢磨着伤口与艺术的关系,琢磨着跌落这个词。艺术创造的条件很多,所谓跌落,也不过是最基本的感受和思考而已。
我们的感情都很丰富,很细腻。如果大家都能够没有障碍地把内心世界呈现于纸上的话,我们每个人都是作家。情郁于中,总要发之于外。
而所谓伤口,像是一个切入点。既然能成为伤口,必定就是对我们刺激非常大的痛处,大到会对我们的感情以及人生产生一定的影响。于是在创作时,不由自主地就会与这个伤口产生联系。口子一开,越来越多的东西就顺理成章地流了出来——那些本来盘根错节于内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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