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近时,中年正值事业风生水起时的孙子,兴冲冲从千里之外奔回老家,给逢本命年的奶奶,买了只沉甸甸地金坠子。
早已满头银发的奶奶,小心翼翼攥着金吉象坠,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欢喜得满脸核桃纹都荡漾开来,嘴里却一直嘟囔嗔怪着孙子:“这都土埋大半截子的人了,可不该胡乱花这多余钱的。”
旁边姑的眼睛也全黏在了闪闪发亮的金坠上面不肯移开,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的她轻轻摇头咂舌叹息:“多好看的金象哎,可惜倒没那金链子穿上戴了!”
“咦,奶奶的金项链呢?”孙子疑惑。他记得奶奶从前脖子上是挂条金灿灿的链子的。
“被你叔才收走了,说是岁数忒大了,既不怎么带,就收回了。也原就是他们给买的。”姑解释说。
也难怪这叔叔家称万贯的,日子过得到底比旁人精细得多。几十年前买的足金链子,如今价值应是早已翻不止一倍的了。
失了项链那夜,年近九旬尚耳聪目明的老人无言呆坐了大半宿。人至老矣,再无琐言。
有孙女不经意中知晓奶奶有了金坠子却已是无处安放,从小并没得过奶奶几多疼爱的她竟把嘴巴惊成了个大鸭蛋,呆呆地,好半天合不上拢。
显然这不就是个风烛残年踽踽独行的垂暮老人么?剩下日子已屈指可数,甚至连女子天性最爱的美丽首饰,都被有心子女先一步收入囊中,只怕最后关头,来不及收取,不小心再被旁人拿了使去。走的人慢慢化作泥土烟尘,留下的人还要过好生活的。只是这好生活总会过完,迄今为止还没人能逃脱那步的。
想到此,孙女大颗泪径直滚落,她慌乱用手去拦,泪水从指缝里又奔流出来。她角色变换快得很,抵都抵不住,突变幻成了奶奶替身,替老太太悲凉难过起来。也或有那么一瞬间,她已联想到多年后的自己结局,还不一定有奶奶的现在更好呢!
不知不觉恍然一生已如日暮西山,活了近一个世纪,老伴英年早逝,浸过风霜历过雪雨,在生死门前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子孙满堂的她,在每个寂静清冷的深夜里,是否也想过自己,过这一生的意义,究竟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最后还剩下什么?
她恪尽职守完成人类生存繁衍本能,茕茕孑立度了大半生,也曾哭过笑过年少无知过,繁花似锦过,孤苦寂寞过,儿孙萦绕膝前过,亲朋渐行渐远过。多年后,再无人记起,世界曾经还有过一个这样的她出现过,只有风经过时,轻轻拂一下她墓上薄薄的黄土。
生死之间这么简单明朗,原来,不过是一条金项链的距离。
人要尽可量尽情活着,即便你能坚持活到事业有成的孙子肯给你买金象讨你欢心,还保不齐能戴上戴不上,即便你有命戴上了,还不知哪时就得再被孙子收走的呢!
俗称物以稀才为贵,我只纳闷金子为何也越来越贵,在我看来,金子不该是越挖越少,而是越来越多才是,不是连古人挖空心思埋下面的金子,都被人处心积虑掘出来,放柜子里积藏着了么?好比房子,除去身下的七尺见方实在用着,人人只管拼命去囤一堆无用的钢筋混凝土,疲于奔命乐此不疲,真推敲其实际意义,却不知究竟能有几何了。
网曝有贪官在职贪下那上百套房子,使得他需日日费时费力打理着,还真是勤劳不嫌累得慌,怕是只恨不得化成百节虫,每间房屋都砍一节身子去占住的吧!
尽管你正兴致勃勃紧紧看管着一辈子辛苦积下的金子 、票子和房子,决不肯少了一丝一毫,谁知不知哪天,竟自也和金子似的,在毫无准备无人知会的情况下,就被亲人擅自匆忙埋进了地下,曾深深眷恋深深喜欢的世上三子(金子房子票子),从此与它们倒做了个干净了结。
但地下的金子尚有重见天日的价值机会,地下的你却和尘烟慢慢混为一体,永永远远消失殆尽。
看来无论人还是物,只要使用或利用价值高,便是贵重了。比如金子,连形容感情都可用情比金坚,金子的价格也一直乖乖稳定上扬。而人就不一定了,古时有个朝代人活到六十岁便要背到山里喂虎的,因为再创造不了价值,甚至只剩负数了,这时的人,便只有重,没有贵了。
人渐老去直到零落成泥,泥又滋养万物使物化成人,自然规律生死轮回永无止息,唯金子散着永恒的金光从没改变过,倒让人分不清最后,到底是金子在奴役人,还是人在役使金子了。
那只挖金子的手,人类从没曾停止作业过,只不知在人口日渐稀薄的遥远未来,富人们是否会学过去帝王将相那样,将越积越多的金子也做成明晃晃的金缕衣贴上身,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好彰显与众不同之贵重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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