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

1

动物园有难得一见的珍禽猛兽。东北虎、绿孔雀、长颈鹿、猴子，还有我只能用通俗的词命名的鸟兽。它们都该隶属自然，现在以悲伤的方式存在牢笼，成了标本。我十分痛心，不敢看它们的眼睛。

围观的孩子兴奋异常，像见着了亲密地伙伴，嚷着大人，要与这些动物合影留念。老虎表情冷淡， 长颈鹿表情冷淡，孔雀亦然。快乐是观众的，它们摆着副宠辱不惊的姿势，任凭观众怎么引诱、厉喝，它们概不理睬。

2

我总觉得，春天是诱人的声色场。雷是鼓点，风在和鸣，雨在调情，千万种植物狂欢中扭动身体，献出娇媚的花朵。但是能被大家熟记的又有几种？无非是红桃绿柳。

到了夏天，有些野花，在春天还没被人记住就已经被人遗忘。它们荒芜在田间地头，邋遢的像个弃妇，或是残留尸骸。这是努力活在别人眼里的悲哀。

每一种花自有花期。急不了，赶不得，何必苟延残喘地争执？！即使晚开花瓣，即使遭遇寒流，一生也未必不精彩。

正因如此，我欣赏夏荷、秋菊、冬梅，甚于大部分春花。

3

所有的水流都是有方向的。

水流从天庭降落、从山腹中汩汩而出，在人世走了一轮。流到沟里的成了水渠，流到泥坑里的成了水塘。但这些都不是它的归宿之地。雨季一来，所有的水流内心澎湃，拒绝束缚。它们漫过堤坝、田埂、围堰，浩浩荡荡，一路欢腾，流进河流、湖泊，直抵大海。即使到达不了大海，在途中就被劫持或是蒸发，那又有什么关系？在运动中死亡，远比静默衰老来得愉快。

所以，对待一池不变的死水我素有成见！那是一具腐尸。

4

让生命选择流浪！

让一只蚂蚁尝试着一次离开群体，让蜜蜂迷一次路，让候鸟反方向飞行一次。

我们的日子过得乏味，多半缘于我们选择了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做同样的事、遇见相仿的人，每天吃着差不多的饭菜，说着差不多的话。我们的生命就会枯竭，在日夜疲劳中死去。

其实生命是一次有意义的冒险。生命的前方不可预测。很多人活得胆战心惊、有的得过且过，有的人拼命攫取获取安宁。其实都不如一段率性地生活，该笑时就笑、该骂还得骂，该好奇就得保留好奇。哪怕日子削减去三分之一。

生命的不停重复是一种悲哀。

5

秋风来了，山上树叶凋落。这我知道。

校园有树，大都是些樟木。这我也知道。

我讨厌樟树，包括其他的不落叶的树。秋天不落叶，春天反而一团团地飘落。这都有点儿假，仿佛握着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喜欢眼前这以苦为名的苦楝树。春天，苦楝开花，轻盈的枝叶和轻盈的花，都是上升的。花呈紫白色，秋天树上能结金黄的籽。它不择地，三两年就能长到手腕粗。它饮下悲苦，它使阳光在秋天透明，使天空更蓝，它使许多鸟儿有了着陆感。它的花叶果木无一不具有实用。

它在意的不是虚名。它是树中的平民。

6

庸俗是生活常态，我拒绝庸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