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我从老家湖南来到东莞塘厦,在我弟上班的启益厂下面租了一间平房,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租房的地方是个叫四村的平房区,大多那种一层楼的瓦房,错落的围出几条小巷.房租还算便宜,因为附近是工业区,找工作的,上班的大多在这里租房。
晚上,村里的治安队常来查暂住证,从老家出来的我,是个标准的三无人员,每次晚上找工作回来,走到巷口很是警惕的望着周围,生怕一不心窜出一个穿迷彩服的(治安员)来.在巷口被逮住是绝无脱身的机会,那样的话,我就会被抓到樟木头劳改了;然后像遣送偷渡客一样,遣返回家。可是回家,对于我这没田没土的小城镇居民来说,是一种生存的绝望.
为了安全,我把租房的玻璃窗贴满了报纸,里三层外层贴到只能透光不能现形的程度。一到晚上大门一关,里面黑漆漆的,用手电筒也照不到里面。晚上不敢开风扇、不敢点蚊香,一切证明房间有人的迹象,我都不搞。六月的东莞,低矮的平房,屋内的酷热每次都要洗完澡才能睡下,可就这样,每次查房时,治安队的还是不依不绕的拍打房门,铁皮门撞出嘭嘭的声响,房内的我早已是惊弓之鸟,大气都不敢喘了。经过几次 敲门事件后,我开始惧怕勇猛的治安队员会破门而入了,我找到弟弟商量了一下,要他晚上过来把我反锁在里面,第二天早上再打开房门.果然,看到上了锁的门,治安队敲门的时间没坚持多久了.
不久附近加油站,一个台湾老板被杀了,街上到处贴满了悬赏的告示,一股肃杀的气氛盘旋在空中,我估计这平房区又会来一次清查了,毕竟我那是一个比较大的居住点,鱼龙混杂。出于安全考虑,借了张别人的暂住证,风平浪静地过了两天。一天晚上,我和借宿我那的老乡一起在外面吃了晚饭,逛了一下四村市场,就开始回租房了 ,走到巷口习惯地眺望了一下周围,看到巷子深处的小卖部外坐满了看电视的人,有声有笑的,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形势大好.就凑过去也坐下来看了。毕竟租房里的空间逼仄的让人窒息。
"查房了,快走--"坐下刚看不久,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大家一听,慌里慌张地四处乱窜。未久,一个可怕的橄榄绿从巷口闪现出来 ,没办法没时间回租房了,我同老乡对视一眼,立马心领神会地一起往租房区后方的山林跑去,想从山下迂回到工业区,一上工业区就安全点了(工业区周围大都是进了厂的人,就算没暂住证当地治安员也不会深究)刚刚绕过山脚,正庆幸可以逃脱危险地带。
"站住,干什么的"一声怒吼,一束白光射了过来,黑暗中出现两个绿色身影,手里拿着手电筒,警棍。
"治安队!"我一看倒吸了口气。原来他们守住了各个出口,心里暗自佩服他们的伏击战搞的不错。
"暂住证!”一个胖胖的走过来,身边的老乡识趣地拿出了一张以前在长安的暂住证。
"这里是塘厦,不是长安"胖治安看了一眼,一挥手说"到那边去",我顺着手势望过去,天呀!原来不远的草丛里,双手抱头战战兢兢地蹲着一排"难民"。
“我刚从长安过来,还没来的及办这边的."老乡委屈的说了一句。
"去去,少狡辩!"胖治安挥了一下手中的警棍,老乡很是沮丧的走过去抱头蹲下来了。
"你呢?"旁边高一点的治安员,瞪着我,我忐忑不安地拿出了借来的暂住证,菩萨保佑,但愿那家伙看不出破绽,我暗自祈祷,好在借给我暂住证的同志,脸形跟我差不多,一样的偏瘦,黑暗中,有几分把握,一想到这,我脸上显的异常的平静.
果然,那治安员看了看暂住证上的相片,又望了望我端详一番,问:你在冠洋厂上班?冠洋厂就在附近,是个老厂,在这边有点人气,刚好借我暂住证的人就是冠洋厂的。
"嗯"我很是镇定的回了.
"那你跑这边干嘛?"治安员盯着我问
"刚打牌过来,想从这边回厂"我胡乱朝前面一排租房指了一下,"我没打钱的。"生怕打牌也抓,我忙补了一句。高个子治安员又翻着一下。
"你们在这里查暂住证呀。"为了显得镇定,掩饰刚才的逃路行为,我明知故问地说了句废话.
"走走走-"果然一旁的胖治安员不耐烦了,推了我一下.
高个的没看出什么名堂,我跟老乡本身都有暂住证,不太像逃路的三无人员,加上我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就把暂住证递给我了,我接过暂住证,如释重负不敢多作停留,又怕走快了,引起怀疑要是多问两句就露马脚了。
于是脚步很是"从容"地走上了,刚才很想走的工业区大道。一上大道,心里暗自庆幸.为了安全我跑出四村搭车到塘厦市区,在外面飘荡到凌晨2点,才返回了那刚刚被“扫荡”过的租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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