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惫的靠在窗边,茫然的听着窗外无数雨滴溅落出噪杂的音符,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感觉回到了从前,在那个白的发黄的破旧窗外,有人在轻轻凝视着他,那目光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序言
(1)
老师的声音渐渐模糊,他失神的看着窗边那片小小的嫩绿,太阳正拖着米黄色的光芒缓缓 穿过细密的间隙,在一天中的此时此刻,光芒会跟你的眼睛玩一些小把戏。
“你说说,按照北京时间,现在太阳直射在哪个纬度?”他惊觉这声音是冲他而来,猛然抬头,刚好对上台上老师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站起身,习惯性的扭头看向后方,她托着脑袋,懒散的递给他一个眼神。
“这位同……”
“直射在这。”他随手指了指身边文竹上跳动着的米黄色光芒。
“下课到我办公室一趟。”老师踏着下课铃声匆匆离开,临走还不忘狠狠瞪他一眼。
他起身离开座位,随手拨乱女生的头发,而后不等她炸毛就溜出教室,慢悠悠的晃进了办公室。
(2)
“老板,这里有文竹卖吗?”他背着包,眯着眼睛扫视着地上的花花草草,一副老道的模样,好吧其实是忘了戴眼镜。
“有啊,这呢。”老板是个老奶奶,口齿不清的指了指一个角落。
他蹲下身在一堆蔫黄的文竹中挑长势最好的,耳边忽然传来惊喜的声音。
“你们看,这里有文竹欸。”清脆的声音略带耳熟。
他抬起头,刚好迎上她的目光。
“你也在这啊?”
“嗯?”他皱了皱眉,这才想起她是报道那天跟自己坐在一列的那个女生,于是冲她点点头。
“我走了,学校见。”
(3)
“不行!绝对不行!”
“就这样写!说好的你写战斗场景,我写其他的,你越界了!”
“那也不行!我受不了同性恋!”他一脸愤懑。
开学将近三个月了,偶然间发现她也热爱写作,两人一拍即合一起写了篇名叫《逆光》的小说,这几天因为男主感情的问题争执不下。
她托着小脑袋,拿着笔在本子上戳戳戳,一脸的委屈,他忽然有点心软。
“额,要不就按你说的写吧……”
“真的?”她兴奋的捏捏他的脸,“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写。”说完低头奋笔疾书,留他在一旁摸着莫名发烧的脸略带尴尬。
低头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随着写字轻轻地抖啊抖,小脸上挂满了专注,米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懒懒的洒在桌上,也洒在她柔顺的长发上,时光忽然在那一刻静止,他忽然忍不住想拍拍她的小脑袋。
教室噪杂声中,你静美的侧脸。
许多年后的今天,他想不到自己会在冷风呼啸的马路边想起这一幕,一如许多年前的昨天,他想不到他们的缘分,开始于那盆小小的文竹。
(4)
“我的文竹可以放在这里吗?”窗外忽然传来清脆的声音,抬起头,是买文竹时遇见的她。
“我桌子上放不下了,刚发的新书太多了,所以……”她略带腼腆的跟他比划着。
“可以啊,跟我的放一起吧。”他冲她笑了笑。新同学,名字还不知道。
“嗯嗯,有空帮我照顾照顾,谢谢啦。”
“好的,不客气。”
事实上,你会发现,在第一次见面文文静静的女生,大多都是不认识,不好意思闹腾,这绝对是句真理。
。。。。。。
“喂喂,你的文竹很差劲欸,看我的看我的,又出新芽了。”她现在窗外拨弄着文竹,冲他大呼小叫。
“额……我跟你讲,花草随主人,你别看我的文竹现在小,我这么大个子,以后绝对长的高,你的话……”他上下打量打量她,故意用手比划比划身高。
“算你狠!”她气的翻了个白眼。
“承让承让。”
看着窗外活泼开朗的她,心里某个角落的黑暗忽的开始一点点消散。三年了,他曾经沉郁了整整三年,在三年后的某个清晨,某个小小的笑脸在不经意间刻进了属于他的时光,刻进了他的一整个青春。
(5)
高一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只留下了一张高低胖瘦参差不齐的集体照。对,就是特别丑的那种。
“你们班都没几个长的漂亮的女生。” 他窝在沙发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机,莫名慌乱地听着老妈的碎碎念,在听到某个名字时,他心底微微一颤,抬起头,刚好对上老妈似笑非笑的目光。
“八千米海岸七厘米蔚蓝。”老妈忽然很无厘头的冒出一句话,可他却心头一凛,那是她的网名。
“你在空间秀恩爱我又不是看不到。”老妈一脸无辜,随即严肃道:“你是男生,我不管你那么严,但是你要清楚,还是要以学习为重,不能耽误了自己,更不能耽误了人家。”
他微楞,似乎没想到老妈会如此开明,不知所措的兴奋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在西北方向的某个浴室里,另一位妈妈推门而入,张口就问:“女儿,你是不是找对象了?”
“妈!我正洗澡呐,待会洗完说。”
“好。”
(6)
“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面色不善的班主任拨开人群,径自来到他们身前,他递给她一个微笑,带着她走向办公室。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班主任拿着手机,上面清楚的拍着她倚在他身上,双手捏着他的脸,他配合的翻着白眼做鬼脸。
“什么?”他盯着老师的眼睛,脸上挂着微笑,漫不经心的问道。
“等你班主任来再说吧。”那个老女人气的不轻。高二时分了班,他跟她在临班,不是一个班主任。
“不用等他了,他知道。”他淡淡的说。
“他知道什么?”
“这是我对象。”他低头冲她笑了笑,她眨眨眼睛,回给他一个浅浅的笑。
“这是你对象?”那个老女人指着他问她,语气带着不可思议,或许她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
“嗯。”她迎着班主任的眼光,轻轻的点了点头。
“给我说你家长的电话。”她拿出手机冲他说道。
“不用了,他们知道。”他还是笑着。
“那你爸妈的给我。”
“他们也知道。”她声音不大,却带着坚定。
他明显看到那个老女人脸上抽了抽,“你们去那边给我反省去!”
上课铃落,满校只有他们两个站在外面,校园里静悄悄的,连平时的读书声都没有,枝头的喜鹊歪着头盯着他们,黑色的小眼珠里写满了好奇。
“其实我之前就想过,如果被老师发现怎么办。”她忽然轻声说道。
“嗯?”他低头看向她,“怎么办?”
“继续在一起啊,谁也拆不散我们。”她扬起小脸,眯起眼睛冲他甜甜一笑。
“傻瓜,这种事情,”他捏捏她的小脸,“还用说吗?”
(7)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有些烦闷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闪过一幅幅画面,失眠的征兆。
索性爬起来打开电脑,桌面上跳出好久不用的QQ。
“尊敬的腾讯QQ用户,检测到您太久不登录账号,您的账号将有冻结风险,是否现在登录。”
深夜,QQ,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
……
那是高一开学第一个学期,他陪朋友一起打夜市。其实通宵玩电脑很没意思,又困又累,于是他关掉游戏,点开了QQ找她闲聊。
*喂喂,在不在?
*嗯,在呢。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呢?
半夜将近十二点,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看着聊天框闪烁的头像,莫名的想起那天同桌看着跟他打闹的她,咧着嘴说,你们还没在一起?我们…在一起?
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像心里的小怪兽偷偷跳出来,用软软的小爪子挠了几下。
*我们…还没在一起?
他发着呆,鬼使神差的把这句话发给了她,那时还没有撤回这个功能,所以他只好看着消息发了出去,可他并没有解释,心里的感觉也越发清晰。
*啊? 她似乎是愣了下,一个字回了两分钟。
他呆呆的盯着屏幕,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
有她托着小脑袋专心写作,三千青丝随意披散,偶尔写错字,眉头微皱,随手划掉,继续奋笔疾书;
有她抱着满盆的翠绿,咧着嘴冲他炫耀,又点着他的文竹念念有词:你呀,跟你主人一样不争气;
有她苦着小脸对着数学题,拿笔戳戳戳,满本子的墨水,看着偷笑的他气急败坏:有本事你做!
有她……
电脑上放着歌——曾经想征服全世界,到头来回首才发现,这世界滴滴点点,全部都是你。
*嘿,我们…在一起吧。
他按下发送键,心里的小怪兽忽然欢呼雀跃,爬上爬下,挥着小爪子冲他招手。
*我会尽我所能,给你一份完美的幸福。
(8)
高二晚上放学比较早,操场上总有许多人,要么打球,要么跑步,还有就是…一对对的情侣们在暗处偷偷的秀着恩爱。
“喂,我说,你干嘛老是偷偷拧我啊。”他一把抓住从身后伸出的小爪子,不解的问。
“你肉多,捏着舒服。”她理直气壮。
“……”他一头黑线,“再闹信不信我强吻你。”
操场上没开灯,星光照耀下还是比较暗,可她翻的白眼还是很容易看到,她撇着嘴说:“就你?不~信~”
“你…哎呦我去,松手。”他呲牙咧嘴的拿开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她的手总是很凉,据说手凉的女生没有安全感,于是他稍稍用力把她拉到身边,轻轻把手放到她的头顶。
“那个…”他脸颊有点发烫,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嗯?怎么了?”她仰起头看向他,小脸上挂满了疑惑。
“我想…”他用手环抱住她,她微微一愣,呆呆的看着他。
“我想给你说,你好像我女儿啊哈哈哈哈,才到我下巴。”
“你怎么不去死!”她气急败坏的就去拧他。
他忽然低头,趁她来不及反应吻了下去,蜻蜓点水一样立马收了回去。
“那个…”他声音很轻,
“这是我初吻…欸?你怎么脸红了?”
“……”
“哎呦!疼疼!别掐了!”
。。。。。。
许多年以后的某个晚上,他望着深蓝色的夜空,蓦然想起,在那个黑色弥漫的操场上,那个小小的女生带着他的第一个吻消逝在时光的角落,回忆纷飞,再也不见踪影。
人海茫茫,再也不曾遇见你。
晚安,好梦。
(9)
“一个人的时候,偷偷看你的微博,你做了些什么,我都了然于胸……”
他从不听歌,只是这场雨太大,心情烦闷,随手点开了一首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歌,歌词却让他略微失神。
缓缓坐起身,疲惫的靠在窗边,茫然的听着窗外无数雨滴溅落出噪杂的音符,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感觉回到了从前,在那个白的发黄的破旧窗外,有人在轻轻凝视着他,那目光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很多时候他以为自己忘掉了许多人许多事,随着日历的跳动一天天埋没在心底,泯灭在岁月的长河。其实不然,人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忽的打开那个落满灰尘的古匣,于是回忆如大雪般纷飞,带着悲凉的气息将你淹没,于是你又如从前般不知所措。
……
“我们就这样,分手吧。”
他呆呆的蹲在座位上,模糊的双眼在两张布满娟秀字体的信纸上,只看得到这一句话。
教室里噪杂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在那个瞬间,时光老人偷偷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定格在那个画面,在那个白的发黄的窗边,那个少年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轻轻的叠起信纸,放到窗前。
那里有盆嫩绿的文竹。
那里有片米黄的光芒。
那里有朵聚散的白云。
那里有道温柔的目光。
对了。
那里还有个并不完美的青春。
画面流转,消逝不见,只剩下窗外大雨倾盆。
总是想征服全世界,到头来回首才发现,这世界滴滴点点,全部都是你。
“结束了么。”
他呆呆的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轻轻地问出了声。
后记
这么久的时光都偷偷逝去了,原谅我还念念不忘提笔写下这个故事,每个人都有一段难以磨灭的青春,我不舍得忘掉,所以只好用半吊子的水平记录下来。
我的故事只写了开头与结尾,那些点点滴滴,根本无从下笔,所以我打算在这之后写几件小小的事情稍加补充。
嗯,有兴趣就去看看吧。
哦对了,值得一提的是,当年那个老女人以一句以后不要在公共场合秀恩爱结束了批评教育,还算通情达理。我猜测或许她也曾有过这样一段青春,说不定比这个还严重。哈,谁知道呢。
许多年以后,在某个带着柔和光芒与蔚蓝天空的午后,或许我会捧上一杯清茶,看着从窗外洒进的斑斑驳驳的阳光,忆起青春年少的星芒。
在那个晴朗的夜空下,有我,也有她。
只是,我再也不会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呐,
你看, 这就是我的青春,
是结束,也是开始。
——阿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