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讨厌的阳光和孩子
阳光真是讨人厌的东西，总是吵醒梦，总是那么刺眼，还带来了炎热，我讨厌阳光。
我坐在一棵高大的不知名树上，用黑色不透光的羽翅遮住双眼，今天的工作开始之前，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恶魔真是一种繁忙的职业啊。
成为恶魔不知道已经多久了，也不知道我在做恶魔之前是做什么的，我记得我很久之前还知道的，应该是因为过去了太久忘记了吧，记得撒旦大人说过我是个奇怪的恶魔，他说其他恶魔的感情都会渐渐消失，但是我却依然活跃得让他愤怒，因为我总是在工作的时候开小差，所以很久才交还一次灵魂。
人类很多，多得不得了，因此会出现很多奇怪的东西，就是撒旦大人所说的感情，在恶魔身上可没有这种东西，就算是我，也体会不到所谓的心动，感动到底是什么东西，更别提几乎都是无表情的其他恶魔了。
言归正传，人类会有感情，所以他们之中会出现很多奇怪的家伙，一些执念很深的家伙，他们达不到求死的绝望，也放不开自身的欲望，纠结于之中的人类，便会开始寻求帮助，这时，恶魔就会降临到那些人面前，帮助他们达成心愿，不过代价是他们的灵魂。完成了心愿的人类，只能再活十年，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当然，为了保证这场交易的公平性，会根据人类愿望的大小来改变他们所要承担的代价，比如要是有人说要变成亿万富翁，我就会把那些钱全部丢到他身上，后果可想而知，不过一直没有人许过这种愿。
突然，一道如同鲜血般的亮红色光芒闪烁着，我叹了口气，工作来了。
扑腾两下翅膀，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红光在不远处，那是一座小公园，没有娱乐设施，就是休息用的小公园。
红光的中心是个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齐肩黑发，面容很精致，右手拄着一根奇怪的棍子，左手捏着一张画着六芒星的卡片，那是遇到执念之人时，恶魔送的卡片，只要拿到卡片的人就知道如何使用，方法很简单，把食指的血滴在上面就行，不过这是来自恶魔的馈赠，所以普通人通常是不会收到的。
那个女孩静静地坐在一棵不断落下粉色花瓣的树下的石凳上，眉头纠结着，也许是因为刺破手指的疼痛让她不太舒服，我从半空中落下，缓缓走到她面前，说道：“受到你的召唤而来，请问需要我的帮助吗？”
“你是谁？不要开玩笑！”女孩有些生气地说道。
她应该是不太相信我们的存在。
“你用六芒星召唤的就是我，你应该可以看到我与人类的区别。”
“你是恶魔？真的有那种东西？”
“你可以睁开眼睛看看，应该不会分辨不出来。”
我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女孩一直闭着眼睛问我，如果看到我或许会吓到她，毕竟我是长着角和黑色羽翅的人形生物，脸上还有奇怪的黑色条纹。
随后，女孩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很黯淡，没有焦点，眼珠绕着圈子转动，但是始终没有看向我，我知道了，她看不见。
“啊，你看不见，真麻烦啊，先睡一觉吧。”我摸着后脑勺，发出让人感觉无力的叹息，随后打了个响指，女孩靠着座椅再次闭上了眼睛，这回她睡着了。
我进入了她的梦里，其实只要见到我就相当于与我签订了契约，如果没见到那可就不好办了。
她的梦是透明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什么都存在，不是闭上眼睛的黑暗，也没有半点光明，却有一阵阵的微风在吹动，她闭着眼睛站在这个世界的中央，我慢慢走过去，说道：“这是你的梦里，所以你可以睁开眼睛的。”
“我闭上眼睛的世界和睁开的世界都是一样的，所以没有必要睁开吧。”她回道。
“不不不，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因为你在这个世界能看到我。”我必须让她看到我，不然灵魂可拿不到手。
“好吧。”她呢喃了一句。
就在我刚想喘口气的时候，她突然摇了摇头，说道：“睁不开。”
“为什么睁不开？”
“不知道，就是睁不开。”
这个女孩不可能会知道契约的事，可是为什么她在梦里都没法看到我呢？一阵微风拂过我的翅膀，我突然想到了，梦境来源于现实，她在现实中虽然能睁开眼睛，但是她的睁眼与闭眼都是相同的，所以她没有所谓的睁眼的概念，因为她没见过有色彩的世界。
不过这并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让她睁开眼然后看到我，这样我能得到她的灵魂，至于同情，恶魔并没有那种感情。
就在我们僵持着的时候，她说道：“恶魔，恶魔先生，你是不是能实现我的愿望啊？”
“你看不到我，怎么实现？对了，先醒过来，你需要多付出一点血了。”
回到现实中来，叫醒了她，她坐直了，稍微伸了个懒腰，轻声唤道：“恶魔先生？”
“嗯，你把右手伸出来，我需要你的血，订了契约后就能实现你的愿望了。”
女孩怯生生地伸出右手，之前的伤口因为恶魔的魔法下已经愈合，我需要再割开她的手，由于签订契约需要更多的血，所以我伸出了食指，用尖锐的指甲划过她的掌心。
她吃痛嘤咛了一声，好在没一会伤口就被我恢复了，她的血在我手中凝聚成一颗晶莹的血珠，我发现我有点喜欢这种更加麻烦的契约了。
这样还不算完，我需要将血球交给撒旦大人才算完成契约，不过可以先实现她的愿望，有点像人间的信用付款，先支付，后偿还。
“好了，亲爱的女士，不知道您想用您那充满无限可能的灵魂换取一个什么梦想呢？”签订了契约，她就是我的顾客，顾客如上帝，不过我讨厌上帝，对我来说，顾客如撒旦大人。
“这就好了？不过不要叫我女士，我才16岁，直接叫我苏雪就好了，恶魔先生，你的名字呢？”她没有直接跟我说愿望，说实话我很讨厌这种，快点完成不好吗？
不过我依然需要保持原样回答她：“恶魔早已舍弃了名字，我们以前可能有名字，不过就算有也已经全忘了，您就叫我恶魔吧。”
“嗯，好吧，恶魔先生，你之前为什么那么急切地想要我看到你？”苏雪还是原来那样安静地问着。
“你看到我，我们便签订了契约，这样我就能帮你实现愿望，你就必须支付我灵魂，愿望实现后，会按你的所得而收取代价，通常你会只剩下十年寿命。”虽然讨厌，但我没有隐瞒。
“我可以拒绝吗？比如不许愿？”
“可以，不过召唤恶魔就已经将你的寿命缩短到十年了，我建议你还是好好利用的好。”
“也是啊，恶魔到底来说，还是恶魔啊。”
苏雪轻笑了一声，将整个背都靠在椅子上，微风拂过她脸颊旁的发丝，看起来很安心，和恶魔签订了契约还能这么放松，真是一个讨厌的孩子，跟阳光一样讨厌。
“恶魔先生，你能让我看看风的样子吗？”
她突然说出了她的愿望，不过这个愿望真是让我讨厌，就跟讨厌阳光一样。
（2）风的样子
“为什么想要看到风的样子？”我问道。
“因为我想看看。”她的理由很奇怪。
我想了想，说道：“你如果向我许想恢复视力我觉得倒是现实点，风的样子，我也没看过。”
“怎么可能？难道你也看不见？”她的眼睛虽然没有睁开，但我能感觉到她很吃惊。
刚告诉她风其实是没有样子的，没有颜色，没有气味，没有相貌，没有形体，可是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我问道：“你为什么想知道风的样子呢？你觉得风是什么样子？”
苏雪笑了笑，她的笑容很干净，或许是因为她眼中的世界很干净，他说道：“因为风很温柔啊，我小的时候，就有风陪着我，到现在它还在陪着我，它应该有很柔顺的皮毛吧，跟猫一样，我不知道猫长什么样，但是它在蹭我的脚的时候很舒服，所以风应该也一样吧。”
如果我是人类的话，或许我现在会产生一种名为同情的感情，然后坦然地对她说谎，可惜的是，我只是个恶魔。
“风没有样子，只是因为冷热差距产生的气流，无色无味，透明的，不可触摸，几乎等于什么都没有。”我觉得这些话或许会让苏雪觉得绝望，不过，好像挺好玩。
“是吗？原来这样啊。”苏雪依旧微笑着说道。
这让我有些惊讶，她一开始是在开玩笑吗？否则如果能将看到风当作希望的人，得知风是不存在确切模样的时候，希望破碎，为什么她能那么安静？
“再说个愿望吧。”我说道
苏雪抬着头，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她说：“我想看看风。”
这女孩其实有病的吧，人类一直是很弱的生物，所以这女孩一定是有病的吧？
虽然她的做法让我感到烦躁，毕竟我需要快点完成，替人类服务总是让我感到无比无聊与烦躁，要不是需要他们的灵魂，我想没有一个恶魔喜欢跟人类打交道，所以我很讨厌拖拉的人类。
“苏雪！走了，回家啦！”不远处一个看起来有40多岁的女人喊道。
苏雪站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阵悲哀，随后苏雪又保持着微笑，刚刚那一定不是错觉，恶魔没有错觉这种东西，难不成风的样子真的对她造成了影响？可是她又为什么还是那么平静，明明只要实现愿望就能解脱，也能帮我结束这次的工作，为什么呢？
“好！”苏雪回应了一声，拿起那根棍子，牵着走过来的女人的手，往公园外走去。
我跟在她们后面，普通人是看不到恶魔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在她们交谈时，我趁机用了一点我很讨厌的能力——窥探回忆，从而我了解到了一些或许可以算是真正愿望的东西。
苏雪是先天性的眼部残疾，所以对她来说，对于看得见看不见都一样，甚至可以说，真的能看见了，反而可能将她的生活打乱，这就是她没有想要我帮她恢复视力的原因。
她的家境很好，那个牵着她的女人是她的保姆，她家住在公园不远处的高级公寓里，她父亲在她三岁那年由于实在是不想养一个瞎眼的女儿和她母亲离婚，在她的回忆中，母亲是很爱她的，为了能提供给她更好的生活，早出晚归的，平时就把她放在家里让保姆带着，每周休息的时候就带她到这座小公园里吹吹风，或者有时候到远一点的海边吹吹风，可以说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陪着母亲出门吹吹风，或许这是导致她对风有很大好感的原因。
可是生活总是随着时间而改变，她的教育与成长需要比普通孩子更多的金钱与精力，她母亲独自一人悉心照顾了她十二年后，终究是累了，将自己的精力更多地投入到了工作，除了保证苏雪的生活和日常训练教育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也很久没有带她出门了，虽然现在她随时能让保姆带她出来呼吸下空气，但是对她来说，就连风都不一样了。
或许我知道她的愿望到底是什么了。
跟着她回到家里，她家很宽敞，采光很好，现在快到午餐时间，保姆出门买菜了，苏雪坐在客厅中的沙发上，拿起沙发上的一个mp3，带上耳机，将身子整个靠在沙发上，听着一首很轻快的音乐，那感觉就跟微风一样。
我现在什么都没法做，这种无聊的感觉让我很讨厌，我有些受不了，我要出去转转，即使现在的阳光很强烈，我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
就在我即将走开的时候，苏雪突然说话了：“恶魔先生，你要走了吗？”
“没有，没拿到你的灵魂我是不会走的。”
“那就好。”
“什么？”
“恶魔先生，如果可以，真想你一直拿不到我的灵魂。”
“抱歉啊，那是不可以的。”
我的语气因为不知名的焦躁变得有些尖锐。
可是苏雪还是那副很平静地样子，说道：“不是，我想的是，如果你拿不到，那就可以不走了，你跟风一样，让我感觉很舒服啊。”
焦躁变得越发强烈，她这句话仿佛点燃炸药桶的火星一样，瞬间引发我的强烈反抗，我讨厌她，非常非常讨厌，因为她很拖拉，因为她很痛苦，因为她很平静，因为她很像……我真的想一走了之，不过我却鬼使神差地坐在了她旁边，用我的羽翅慢慢给她扇着风。
“快说出你的愿望吧，这样我就能早点走了。”我说道。
“不要，你就慢慢等吧。”她回答道。
真是个讨厌的女孩，不过这样也好，再陪她一阵吧，她孤单太久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跟着她到公园里，我晒着讨厌的阳光，她吹着喜欢的风，我们偶尔对话，我想让她感受到生活得美好，从而许愿恢复视力，但是她总是无动于衷，所以就这么僵持着
在一个没有太阳的天气里，由于天色比较阴暗，所以她没有被允许出门，她呆在自己的房里，打开窗户，天气很闷，一点风也没有，但是今天，她母亲却回来了。
她母亲看起来很疲劳，眼袋有些重，头发比较干枯，穿着一身女性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单肩包，进房里首件事就是坐到沙发上，叫保姆帮她倒了杯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没有打雷，雨就这么突然下起来，变得越来越大，闷热的空气有了一阵阵风，温度也突然降低了不少，苏雪突然从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薄薄的被单，摸索着走到沙发边上，摸到了她母亲的手。
她母亲有些艰难地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说道：“是小雪啊，最近怎么样？妈妈昨晚加班到凌晨，现在很累，先睡会儿。”
“嗯。”
随后她妈妈将被单扯了过去，盖在身上，而苏雪也坐到沙发上，她母亲的手握着她的手，她的表情变得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微笑，但是有着更多不同的东西，她的眼角挂着一滴泪珠，但是却让我感觉到一种人类特有的叫做幸福的感情。
过了几个小时，保姆过来叫醒了她们，不过我知道苏雪一直没有睡着，只是很开心地握着母亲的手，她母亲起来后，牵着她来到厨房，保姆和她们在一起吃饭，此时保姆的脸上也挂着微笑，或许也是被她们的样子感动了。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她母亲说道：“小雪，明天妈妈不用做事，我们去海边一趟吧，今年还没去过呢。”
“好啊！”苏雪变得没那么平静了。
“抱歉啊，妈妈现在的事业很紧张，为了让你生活得更好些，只能拼一点了，所以没办法一直陪着你，对了，上次听说国外有治疗这种眼部残疾的方法，等我多了解一下我带你去医治看看。”
“好。”苏雪笑着说，她的笑容比我认识的时候更加开心。
餐桌上其乐融融，我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嘴角仿佛上扬了，这不正常，恶魔怎么可能被这场景所打动，即使我被撒旦大人称为奇怪的恶魔。
不过如果苏雪能感受到生活得美好，或许就能快点许愿了，或许我应该用看到母亲的模样来诱惑她许愿。
即使很久没相见，她们母女也没有一起睡觉，毕竟分开睡已经是很多年的习惯了，这天夜里，苏雪很晚睡，不过睡得很香。
我来到苏雪母亲的房里，只见她用电脑跟人聊着什么，我凑过去看了看，是关于明天工作的事，因为工作出了点问题，叫她明天去加班，她在信息里坚持了一下后就妥协了，不工作就没法给苏雪更好的生活，她对自己这么说道。
（3）随风而去的一切
八点，天亮了，苏雪昨晚很晚睡，不过今天很早就起来了，她看不到时间，是我跟她说的时间，那时候才六点半，就这样，她躺在床上，跟我说着她和她母亲以前的事。
“恶魔先生，我妈以前带我去海边的时候，也是这种很凉快的天气，当时她拿了我现在用的那个mp3给我，我真的是很开心。”
“恶魔先生，妈妈上次带我去海边时跟我说过，等下一次就让我吃海边的一种冰淇淋，我都不知道那种冰淇淋长什么样子。”
“恶魔先生，妈妈说要买一串很大很大的风铃放到家里面，这样就能听到风的声音了。”
“恶魔先生……”
我突然觉得很烦躁，打断了她的话：“你妈没法带你去了，她要加班。”
“什么？怎么这样？她不是说好的要带我去吗？不过，上次好像也是这样……”苏雪说着说着就扯过被子蒙住头，小声呢喃着什么。
我很惊讶，她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强烈，我知道她母亲其实已经跟她许过三次这种承诺但是没有兑现了，我以为她会如之前我讨厌的那样，虽然很痛苦，但是还保持平静地微笑，可是她看起来却很难受，比之前得知风的时候还难受，我想我已经可以确定她的愿望了。
来到她母亲的房间里，她母亲已经起来，坐在床上，用笔记本处理着一些文件。
苏雪说了很多她母亲所承诺的东西，而且都是还没实现的东西，还有很多以前的回忆，比如她母亲抱起年幼的她去摘树上的果子，摘一捧花给她闻等等。
我开始窥探她母亲的记忆，我想看看在她母亲脑海中的一切，是什么样的。
记忆从苏雪出生前开始，那时候苏雪的父母还很恩爱。虽然生活每天都把他们折磨得疲惫不堪，但是却每天快快乐乐的，每周都出去玩一次，特别是那个苏雪所说的海边。
后来，苏雪出生，出生时眼睛没睁开，医生做了检查后，告诉了苏雪父母一个改变了一切的消息——这孩子天生眼部残疾。
从那时起，他们开始更加拼命地工作，为了养大苏雪，为了治疗苏雪的眼睛，他们每天卖命般地工作，生活与精神的压力使得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冷淡，虽然在家里总会显得很融洽，但是那只是做给不懂事的苏雪看的，其实那会他们已经将近崩溃，两人之间的裂痕也越来越大。
苏雪三岁那年，他们的事业有了很大的起步，家里变得殷实富裕，那一年，苏雪父亲满怀希望地带着苏雪远赴美国治疗眼睛，可是结局并不完美，虽然花费了一大笔钱，但是治疗却失败了，苏雪的眼睛也在那会儿被美国的医生认定无法治愈，她父亲终于是崩溃了。
她父母离婚了，她母亲坚持带着孩子，她父亲去了美国，除了每年会汇一笔钱过来当作苏雪的抚养费外，其他的一概不闻不问，苏雪母亲却没有放弃，依旧坚持着，因为她坚持着一种人类特有的感情——爱。
可是人类无法承受那么多的东西，所以虽然能得知苏雪母亲很爱她，但是却把很多东西遗忘了，我在她母亲的回忆中找了很久，但是却找不到那个mp3，那个果子，那捧花，那份冰淇淋，那份承诺。
失去这些东西并不会让她母亲感到如何，因为她母亲一直坚持的，还有一个所谓要给苏雪带来幸福的执念，这个执念支撑着她，却毁了苏雪。
我已经肯定了苏雪的真实愿望是什么，但是该怎么做，我还有些纠结，因为我实在不想当个奇怪的恶魔。
快九点时，苏雪和她母亲坐在餐桌旁，桌上摆着一些清淡但是很有营养的中式早餐，苏雪由保姆夹菜给她，而吃稀饭是靠她自己。
她又恢复到那种我最讨厌的样子了，保持着平静的微笑，看起来风轻云淡，但是我能看到她内心挣扎的痛苦，其实一开始就是这痛苦导致她召唤出了我吧。
“小雪，昨天公司出了点事情，今天又没有办法……”
“没事的妈，下次去也可以。”苏雪直接将话打断了。
她母亲看起来有些愧疚，不过没过一会儿就好了，什么都没察觉，就这么平常地跟她深爱的想要给予其幸福的女儿聊天，苏雪也是保持平静地对话着，偶尔还因为并不怎么有趣的话而轻笑。
我看着这画面，一阵阵的反感涌出胸口，堵在我的喉咙处，这真是很讨厌的一个画面啊。
快吃完的时候，苏雪母亲的手机铃声响了，她匆匆接起，说了几句类似于马上到之类的话，之后将碗筷放下，吩咐了保姆一些事情后，拿起车钥匙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苏雪在后面喊了一声：“妈，早点回来！”
可是大门已经关上了，所以她母亲没有听见，保姆走过来收拾碗筷，看了眼苏雪，叹了口气。
我想是时候了，来到苏雪旁边，问道：“苏雪，你的愿望是什么？”
苏雪显然没想到我会在这时候问她，不过她还是微笑着说：“恶魔先生，实现了你就会走对吗？”
“是的。”
“我的愿望是看见风的样子。”
“好吧。”
我拍了两下翅膀，慢慢地将苏雪带到她房里，打了个响指让她睡去，从她身上取得一点东西，那是属于她深刻的痛苦，帮她盖好被子，今天的温度比较低，天气还是阴沉沉的。
苏雪的愿望，其实一直都是很简单的，她想有个人能陪着她，哪怕是偶尔也好，那个人最好是她母亲，但是她知道母亲所做的是为了她，所以她将这个愿望变小点，只要有个人能陪着她就好，可是她是个残疾人，她看不见，所以她没有交到过朋友，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意我离开的原因，可是她却忘了一点，我并不是人类，我是一个恶魔。
我飞到外面的天空上，一边扑腾翅膀，一边想着那个讨厌的家伙，其实我也知道，我讨厌苏雪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和我太像了，我的情感正如撒旦大人所说的渐渐消失，但是我却想要努力保持着，而且我还不想做个奇怪的恶魔。苏雪的痛苦很强烈，但是她却努力保持微笑，她不想被别人看出来。就是因为太像了，所以我讨厌她，正如讨厌自己一样。
没多久，我看到了苏雪母亲的车，我引导着她母亲将车停到路边，我打了个响指让她母亲陷入梦境。
我将从苏雪身上拿来的痛苦，放到了她母亲的梦里。
她母亲的梦是忙碌的，是灰色的，但是却有一抹色彩存在，那是她的执念和她的所爱，那是苏雪，不过今天，她梦里的苏雪一改常态，不再是那么安静乖巧的模样。
“妈！你不要走好吗？”苏雪说道。
“乖，妈妈要去工作，这样就可以让你更幸福啊。”她说道
“别骗我了！根本不会！”
“……”她母亲看着突然大喊的苏雪愣住了。
接下来梦里的这个苏雪大喊道：“你把我们以前的记忆放哪里去了！你跟我说好的风铃呢！你说好要再带我去海边的！我不要什么更好的生活！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一个人，我不想你走！我想要你陪我一下！”
“小雪，你……”
“我最爱的不是风！我最爱的是你！妈！不要再丢下我了！”
这跟我所想的差不多，这下子我就能收到苏雪的灵魂了，可是突然，苏雪母亲的梦境变了，不受我控制地改变了。
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出的记忆那个果子，那捧花，那个mp3，那份冰淇淋，那份承诺……无数的回忆，让我感到不知所措，梦醒了，不是我做的，苏雪母亲自己醒过来了。
她的眼角挂着眼泪，突然哽咽着喃喃道：“我怎么会忘了呢？我怎么会这样？说好给她幸福的……”
汽车转了个方向，往一间礼品店开去，过一会儿她妈妈拿了一个大盒子出来，里面装着很大串的风铃，我呆呆地看着，随后不知为何，嘴角上扬了，恶魔不会有……管他呢反正我是个奇怪的恶魔。
先回到苏雪的家，来到她的房里，叫醒了苏雪。
“恶魔先生？我怎么睡着了？”
“拿着。”我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放在她手里，那是我的一份契约。
珠子融合进苏雪的身体中，也融合到她的灵魂中。
她母亲此时回来了，在客厅偷偷挂风铃，想要给苏雪一个惊喜。
“我为你实现了一个愿望，你想知道风的样子吗？跟我来。”
我拉着迷惑的苏雪来到客厅，风铃挂好了，可惜没有风，我用翅膀扇了几下，叮叮咚咚的，很好听的声音。
“小雪，对不起，妈妈做错了！”
苏雪哭了，从她看不见的眼睛中流出眼泪，她摸索着抱着她母亲，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哭。
下雨了，看来她们没法去海边了。
“别再变成我讨厌的那个人了”我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随后，抹去了苏雪脑海中关于我的记忆……
（4）风的模样是爱
我讨厌阳光，也讨厌撒旦，因为我不过是又少交了一次灵魂，就被他狠狠地骂了一顿，而且又打击我，说我是最奇怪的恶魔，还没有之一。
我躺在高高的树上，用翅膀遮挡那刺眼的阳光，树下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我往下看去，一个看不见的女孩，和她母亲，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不知道在交谈着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我笑了笑，往远处飞去，还是找灵魂要紧啊，虽然奇怪，但我好歹得干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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