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已经深了，小波趴在二楼的凉席上面，耳朵伏在地板上，听着楼底下的一举一动。母亲几声叹息之后进了房间，过一会父亲也打了几声哈欠，将门锁上之后，回房间睡了。片刻之后，楼下传来父母此起彼伏的鼾声。
再犹豫这个暑假就已经彻底过去了，小波自己心里想着。他拿起自己胸前的电子表，手表的表带断了一根，他找了一根棉绳打个结，然后挂在脖子上面。塑料荧光屏沾了汗，他用衣服擦干，绿莹莹的屏幕上显示着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小波蹑手捏脚地起身，走到阳台上面。远处一片黑暗，白日里能看见的住户也都熄灯睡觉了。屋前面的水塘里面青蛙不停地叫唤，不时还有几只猫头鹰的叫声掺杂其中。很远的地方有狗的叫声穿破黑暗，几道光亮在朦胧的夜色里面闪烁着。
“太黑了，走夜路难免会受伤的吧。”小波心里暗自思忖，又慢慢地退回到房间里面。他弓着身体，但是难掩他的高大健壮，像个未成年的小牛一样壮实。他才十七岁，应该还能长高，但是他更加希望自己能够瘦一些。从小到大在地里田间帮助父母干农活，让他的小腿还有臂膀比一些成年人还要粗壮一些。父亲对此十分高兴，但是小波自己却开心不起来。在学校里面，同学都说他不像是个拿笔的，更加像是个田里的泥腿子。这话他告诉过父亲，可是父亲足足骂了他一个钟头。
“要是不再长青春痘就好了。”小波又躺在了凉席上面，一边捏着自己脸上的青春痘，一边翻来覆去。指尖一阵湿热，又一颗青春痘被他捏爆了。他的心情又失落了起来，明天起来，脸上又会是一小块的红晕。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是他脸上的青春痘太多了，多到周围的人看见了会感到害怕的地步，这让他十分的苦恼。他想着少晒一些太阳，可是父亲总是责令他拿着农具在大中午的时候顶着烈日劳作。太阳毒辣，晒得他浑身瘙痒疼痛。
“要是我能像其他的人一样待在家里面吹着风扇看着电视就好了。”小波自己心里又想到。可是转瞬他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前天母亲又给他买来了新的辅导书，一摞整整齐齐的放在他的书桌旁边。小波刚刚才上高一，但是母亲已经将高二的辅导书都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并且让他一个暑假自学完所有的内容。
“这简直就是在揠苗助长！”小波小声说了一句。他决定离开这里，但是屋子外面的漆黑一片让他再次却步。
他趴在凉席上面，身上流着汗，浑身都黏糊糊的。不知不觉，他就睡了过去，等到他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宛如白昼一般。小波十分惊奇，揉了揉眼睛，看见自己的电子表上面的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钟。他走到阳台上面，外面的世界清晰可见，万物都在皎洁的月光之下。他甚至都能看得到很远处的青山，连山顶的寺庙的轮廓都若隐若现。
“有月光的话，就不用害怕夜路了。”小波自言自语着，回到房间，他从床板地下拿出自己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书包。里面装着一本《鲁宾逊漂流记》，装满水的塑料水瓶，一只水性笔，一个指南针，还有攒了很久的十五块钱。
当小波悄悄摸摸下楼的时候，父母的鼾声已经停了，致使小波在一楼偏门站了很久，他不敢开门。当他衣裳快要完全湿透的时候，他实在是按捺不住了，用手慢慢地将门打开，一寸一寸地将门拉出一道缝隙，他侧着身子从屋子里面走了出去，又回身将门小心翼翼地关上。他送了一口气，这时他看见家里的狗阿黄从狗窝跑了出来，对着他摇着尾巴。
“滚回去睡觉，明天你就见不到小爷我了。”小波心情愉快极了，感觉像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样。他步伐轻快，一下子就走到了门前的大道上面。他有种想要奔跑的冲动，并且不时回头看自家的房子。他担心自己一回头就看见父母房间的灯亮起，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一些。
阿黄跟在小波的身后，不时蹭着他的小腿，他赶了好几次，这狗就是不回家去。索性，小波也就不管了，带着狗就走在了夜间的路上。
（二）
小波一直走，直到自己回头看不见自己的家的时候，步伐才慢了下来。他看着周围的环境，一切都很熟悉，路的旁边有一条小水渠，他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给农田的秧苗挑水。
还是离家有点近。小波嘴里念叨着，于是他又快步走了起来，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有点担心，又想到狗是一种能够寻到家的动物，也就不再挂念，一路向前走去。
这条路像条白色的丝带一样，一直往前延伸，直到最远的地方化成了一团黑色。小波一路往前走着，心情愉悦且兴奋，步伐轻快。过了一会儿，从一旁的草丛里面窜出来一只狗，小波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是阿黄，它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一阵子，身上挂满了杂草树叶，又跟了上来。小波想要叫住它，他摇着尾巴却又跑得没影了。
“狗在家里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快活过。”他更加肯定自己的选择是没有错的，他说不出对自己的家里面有哪些不满意的地方。在离开家里面之前，他跟母亲说起，母亲听了，情绪非常激动。她告诉小波，他已经很幸福了，一一列举了家周边其他孩子的境况，说着说着，母亲就开始哭了。小波顿时手足无措，他连忙解释自己没有责怪父母的意思，只是想和母亲谈一谈。结果就是两个人没有谈下去，父亲回家就将小波打了一顿，让他跪在烧过的煤渣上面反省。
其实小波不是想要跟母亲谈幸福与否的话题。只是在他看来，其他的同龄人与父母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他们说起话来，语气平等，相互尊重，时不时相互开玩笑，气氛非常融洽。但是小波不一样，从小到大，母亲就教他饭桌上面不可以讲话；大人之间谈论，小孩子不可以插话；每当母亲走进自己的房间，只是检查教辅资料有没有做完，当小波放下笔想要与母亲说上两句的时候。母亲总是说，你的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学习，不要想其他的没用的东西。
想到这些，小波的心情更加复杂。他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是一大片墨绿的稻田，各种虫儿都在叫着，像是在演奏一般。下半夜的风吹过稻田，稻穗沙沙作响，摇曳着的样子像小波自己做的挂在房间窗前的风铃一样。那个风铃母亲收走了，她怀疑是女孩子送给小波的礼物或者是小波要送给其他女孩的礼物。小波这个年龄正是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年龄，可是母亲的担心确实是多余的。就连小波自己也这样认为。他满脸都是青春痘，平日里满脸都是血红，自己忍不住会用手去挤他们，满手鲜血和脓。母亲好几次旁敲侧击想要打探小波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或者有女孩子喜欢他，可是都让小波否定了。他敢肯定的是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他，但是他对母亲撒了谎，自己的确喜欢一个名字叫做夏天的女孩子。
至于母亲问起他风铃是不是女孩子送的时候，小波一开始是否认的。母亲不信，继续追问。小波就不再否认了，但是也没有承认。母亲很生气，将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抽出皮带，打了小波一顿。但是小波觉得还是值得的，他看着大怒的父母，仿佛风铃真的就是女孩子送给他的礼物一般。晚上他躺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空空如也的窗户给自己抹红药水，心里也是快乐的。
一阵怪声打断了小波的思绪，他隐约觉得稻田旁边的水渠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月色的确很亮，但是没能亮道看清水渠里面的东西。过一会儿，从里面爬上来一个黑影，是个人刚刚待在下面。那人浑身酒气，借着月光看见了小波。
“那谁，你先别走，拉我一把。”黑影手搭在上面，下半身还悬在水渠上头，像摊烂泥。
小波有些犹豫，但是还是上前将那个人从水渠里面拉了上来。
“哦，谢谢啊。”
“不用客气。”小波很有礼貌地回应了那个人。
“你住哪里的？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我就住在这附近。”
“哦，朋友，你有什么门路吗？能赚到很多钱的那种。”
“我还是只是一个学生，还不会赚钱”
“学生？”酒鬼声音稍微顿了顿。
小波听到这里，拔腿就跑。小波感觉这个酒鬼不像什么好人，一听到自己是个学生语调都有了变化，准没有好事。他迈开腿沿着道路跑得飞快，一转眼就将酒鬼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那人或许是个夜间行窃的小偷，今天正好是他放假，他喝了点酒，一头扎进了水渠里面。或者那人是个人贩子，专门拐骗孩子，今天正好是他放假，他喝了点酒，一头扎进了水渠里面。又或许......小波纳闷，为什么那人一定是要今天放假才会喝酒栽进水渠里面呢？他想起父亲只有放假的时候才会在家里面喝酒，喝完酒之后就会和母亲吵架，然后在家里面砸东西。喝完酒的父亲是最可怕的，见了自己就骂，事情做得稍不利索，小波就要挨顿打。母亲总是会坐在小波的床面前安慰小波，父亲喝了酒就是这幅德行。小波走在道路上，越想越气，喝酒怎么了，喝酒就能毫无缘故的打人吗？那我小波喝了酒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上学，不用下地，不用准点睡觉。这不是父亲每次喝完酒打自己的理由嘛，可是从母亲的嘴里面说出来就好像变得理所当然一样。就像班里的同学说，小波，你的个子最大，这学期都让你抬水。
小波觉得已经走了很久了，自己觉得又累又饿。他看见一户人家门口有水龙头在外面，就跑到把嘴凑到那里喝水。夜色里他看见有两团鬼火一样的东西在空中跳动。小波放慢了动作，渐渐看清那是一只体态健硕的狼狗，比一般的狗要大上许多。那狗面相凶悍，也不发出声音，龇牙咧嘴的朝着小波靠近。小波从地上摸到一块砖头，先发制人。不对，应该是先发制狗，砖头砸到了狼狗，发出了一声哀嚎。小波起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沿着道路向前跑，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狼狗在后面追了上来。小波感受到他与狼狗的距离越来越近，顿时想起自己哪能跑得过一只成年的狼狗。分神之际，小波一个趔趄，就在道路上摔倒了，道路上全部都是细碎的鹅卵石，他的手臂磨掉了一大块的皮，沾到汗液，火辣辣地疼。
狼狗见了小波突然一个俯冲栽倒在地上，也停了下来，与他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气势汹汹，看着小波。小波弓步蹲在地上，脑海里面飞快运转。跑是不可能跑得过的，这种狗不仅凶悍，而且智商还不低。小波见过上百只狗，不管是什么狗，只要根据毛色装作亲热的样子叫它阿黄或者小黑，那些狗马上就能摇着尾巴过来。但是这只狗明显不吃这一套，在他逃跑之前已经试过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只狗打败了才行。但是小波在真正做这个决定之前，还蹲在地上学狼的样子朝着天上的月亮嚎叫起来。狼狗见了，不仅没有后退，眼神反而变得更加凶狠。
小波的身强体壮，按照体积来看，对阵狼狗是略占上风的。可是他想着，他总不能像两只狗打架一样与这只狼狗进行搏斗，这样跟动物就没有什么分别。要是有一根棍子在旁边，他准能将这只狗打的落花流水。可是此时此刻，小波的身边什么武器都没有。狼狗慢慢地朝着小波靠近，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狼狗终究是扑了上去，小波与狼狗扭成一团。狼狗咬住小波的胳膊，撕扯着胳膊上的肉。小波一拳捶到狼狗的眼睛，那狗撒开嘴撤了回去，撕下小波手臂上的一块皮。
片刻，狼狗又冲了上来。小波一边逃跑，一边试图着反抗。他用脚踢那只狼狗，可是狼狗动作敏捷，根本就踢不到它。小波又用挥舞着手臂恫吓它，狼狗也丝毫没有怯意。小波有过大声呼救的念头，但是他张不开口。他怕别人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更加怕父亲发现自己半夜偷跑出来的事情。
一人一狗就在道路上走走停停，小波一往前走，狼狗就冲上去咬他一口。小波三步一回头，不停地捡石子扔狼狗，只有在自己扔石子的时候，狼狗才会停止攻击他。
终于，小波忍受不了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太多致使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他想止住流眼泪，看清狼狗的动态，可是自己却怎样也止不了眼里的泪水。他的胸腔强烈的起伏着，像极了患有气喘疾病的患者。在某一个时刻，他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要么狼狗咬死了他；要么，自己哭的太过伤心缺氧而死。无论怎样死掉，明天天一亮，父亲就会找到自己的尸体。他走的还不够远，离家还是太近了。
（三）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小波哭的有些累了。他很久在人前哭过，但凡是他在人前哭，父亲就会教训他。父亲告诉他，哭的越狠，揍得越痛。这点他是知道的，父亲听不得他的哭声，一听到小波的哭声，就会抓狂。他用抹布塞进小波的嘴里面，然后再用皮带或者杨树枝抽打小波。后来小波告诉父亲，不要用抹布塞嘴，他能够让自己不哭。等到小波上了高中的时候，父亲打他，他就跟一根木桩一样，甚至还会沉浸在父亲每一次抽打的节奏里面。父亲打累了就会停手，小波原地楞一会儿神，就独自一个人上了楼。
这时小波反应过来狼狗已经离开很久了，他确信自己还活着，浑身传来的痛感让他相信自己还活着。他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一幢造型独特的洋房。红色的屋顶，雪白的外墙，欧式栏杆围城一个小院子，里面种植了一片栀子花，院子一角还蔓延着金银花藤蔓，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清新可人的香味。
这地方小波认得，是夏天的家。夏天家境优越，学习成绩拔尖，人长得美丽动人，跳舞比赛还拿过全市的一等奖。小波看着洋房二楼的一扇窗户出了神，幻想着夏天就住在那个房间里面。她就像是童话里面被人关在城堡里面的公主，而自己此刻站在下面就是前来搭救公主的王子。可是要怎么才能进去呢?小波以为最好是夏天打开窗户，将自己的头发沐浴月光，沐浴完月光的头发就像是有了某种魔力，越来越长，一直垂到地面，小波就可以借助头发爬上窗子，在月光下，向公主倾诉自己的爱慕。
小波朝着窗户看了一会儿，从书包里面拿出水性笔，开始借着月光在书上写着:
月光指引我来到你的城堡
空气里面弥漫着你的发香
我心中暗恋的女子呀
你可千万不要被我的容貌吓到
我是中了女巫的魔咒
可是内心无比纯洁善良
他写着写着着了迷，突然听到了声响，那扇窗户开了。夏天披着头发，穿着一件白色的丝绒睡衣，两只眼睛闪着光芒正看着他。
“是前来搭救我的王子吗？”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说完发出笑声，脸上洋溢着欣喜的表情。
“小声点。”小波急忙做出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
夏天站在窗前，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身姿曼妙，充满着神秘。她一挥手，院子前面的铁门就开了，“进来吧。”
小波走了进去，离夏天又近了一些。
“你在写什么？”
“小波漂流日记。”小波回答说。
“能让我看看嘛？”
“这是我漂流的第一天，暂时还没有写出什么东西。以后有机会，会给你看。”
“算了吧，我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你是要在院子里面站到天亮吗？是在等我的头发变长，然后让你爬上来嘛？”
这时，洋房的大门开了，里面一群人都看着小波。那些人都是夏天的朋友，其中一些人小波认识，也有的一些人小波不认识。
“你是和谁打架了吗？”一个矮个子的男生看见了小波身上的伤口问道。
“对，和一个盗贼。我一直追着他追了很久，结果跟丢了。”
众人发出惊讶的欢呼。
小波这时候才发现，他们在一起正在聚会，整栋房子都熄了灯，点着蜡烛。地上摆放着七八件啤酒还有饮料，桌子上摆满了零食还有水果，扑克牌麻将扔的到处都是。几十号人都在这幢房子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坐着，客厅里面都是烟味，浓郁呛鼻。
“你们在做什么？”小波问道。
“我们正在狂欢，你也加入我们吧。”矮个子拉着小波进了屋子，拽的小波伤口一阵撕痛。
小波在屋子里面走了一圈，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表，上面显示着已经到了凌晨三点钟了。
“来呀，跟着我们一起玩呀。”
矮个子递过来一杯啤酒，小波接过来喝了一口，感觉很刺激，很冰凉。矮个子又递过来一根香烟，示意他叼在嘴上。
“这样子，用力地吸进去。”矮个子做了一个演示，让小波跟着学。
小波吸了一口，感觉到喉咙一阵干痒，忍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没事，多抽几次就可以了。”这时夏天站在小波的面前，手法娴熟地将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从鼻孔里面吐出青烟。
“你也经常抽吗？”小波问道。
夏天点点头，接着她带着小波上了楼，将他带带到自己的房间里面。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月光从窗户外面照射进来，让里面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白纱。
“你刚刚在楼下是在给我写情书吗？”夏天问小波。
小波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他此刻很紧张，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无处安放的手都已经表明夏天猜的没错。
“我想听听看。”夏天微笑着倚靠着窗户。
“这样会不会很失礼，我的意思是说，我怕你觉得有失尊重。”
哦，对的，就是尊重。母亲已经告诫过小波很多次，不要轻易像一个女孩子表白，这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不会。”夏天回答他。
“我得准备一下。”小波一本正经地说道。
夏天发出了布谷鸟一样的笑声，她此刻觉得小波真是有趣极了。
小波做了一个深呼吸，脑海里面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他为自己迈出家门的那一刻由衷地感到骄傲，他先是冲破了家里的囚笼，然后搭救了一个在大海中溺水的酒鬼，半途打败了一只来自地狱的三头恶犬，最后他来到这座城堡，面对自己心爱的公主，倾诉自己的爱慕之情。
“准备好了吗？”夏天轻声问道。
“啊 ！”
小波开始念了起来，一开始嘴还有点哆嗦，但是念着念着就忘却了紧张，他不敢看夏天的脸，只看了一眼夏天的小腿，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白皙。
“月光指引我来到你的城堡
空气里面弥漫着你的发香
我心中暗恋的女子呀
你可千万不要被我的容貌吓到
我是中了女巫的魔咒
可是内心无比纯洁善良”
小波念完之后，夏天捂着肚子滚到床上，笑的像只下了蛋的母鸡。她眼角还有眼泪，努力地让自己止住笑意。
“可真烂的情书。”夏天说道，“但是我很喜欢。”
小波还想说着什么，但是夏天拉着小波出去了。原本精疲力竭的众人又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欢呼，啤酒碰杯的声音，火面窜燃香烟的声音，扑克牌弯曲的声音，或重或轻，一一涌进小波的耳朵里面。他看见夏天与众人笑着欢呼，沉浸其中，不忍心破坏里面的气氛，一个人就默默地走出了屋子。
他想起来今晚的目的，他还走的不够远，还要走的更加远一些。
（四）
小波沿着道路继续往前走，这时候已经没有了月光。空气里面弥漫着白色的雾，像是牛奶一样。走了很久之后，小波看见了镇上的一所大桥，矗立在一条大河上面，引桥拉的很长，像是一条扁担一样。小波挨过最重的一次打就是父亲用扁担打他，那次将小波打进了医院，后来小波看见又长又宽的东西就觉得那东西就是扁担。
他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这座大桥。桥的另外一头他没有去过，那里是河的对岸。沿着河堤，错落着许多户人家。小波问自己过了这座桥之后，会是怎样的一份景象，他想不出来。
小波坐在桥底下，看着奔流向东的河水发着呆。东方的天空已经是鱼肚白，白鹭在河边的汀州上飞翔。
也许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小波心里想着，这次的出行不太顺利，一路上耽搁的太多了。回去之后，还要在书包里面放一根专门打狗的棍子。
于是小波沿着原路返回，路过夏天的房子时候，房子门窗紧闭。院子里面的花草沾着露水，生机勃勃。这样漂亮的房子可真不多见，小波再看这座房子，更加觉得不太真实，还是太过虚幻了。与附近其他的房子格格不入，更像是个异类。
小波又路过有狼狗的那户人家，看见那狗趴在地上睡觉。它听见了响动，眼皮抬了一下，看见了小波，也不吠叫，只是温顺地趴在那里。不像一只狼狗，倒像是一只老狗。
小波心里很纳闷，也感到庆幸。他不用再一次地与那狗打架了，忽然就觉得身上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他快步往前走着，东边的天空已经亮了，整个天空呈现出青色。途中又看见了昨夜的酒鬼，他就坐在水渠的旁边，头顶上都是杂草。
酒鬼看见了小波，就问现在是什么时候。小波看了一下表，回答他已经到了五点钟了。
那人大叫道一声不好，急忙起身，一个没站稳，人又倒了下来。还好小波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砖厂要开窑了，我得赶紧回去。”
小波想要告诉那人昨夜的事情，但是那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小波站在家门口，竖起耳朵听家里边的动静。家里的狗摇着尾巴在他的周围打转。
狗果然是认得回家的路，小波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抑郁起来。不一会儿，父母的房门响了，接着是父亲的拖鞋声音，紧接着母亲也起来了。
父亲一开门就看见了小波。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父亲问道。
小波支支吾吾，应付了两句就上楼了。他实在是太困了，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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