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妈妈，妈妈，外公在窗外呢，穿好漂漂哟"！三岁的女儿正和在床上午睡，突然女儿一骨溜翻身起来向我欢快地说。

"那儿呢？那儿呢？"我猛地起身，拖鞋都沒来得及穿，激动地奔向门外。

女儿揉揉眼，紧跟我身后:"咦，沒了？外公走了？呜呜呜，我要外公抱抱嘛，我要外公抱抱嘛…，女儿看不到外公，突然大声哭闹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清醒过来，连忙穿好鞋，抱起女儿就向娘家冲。

父亲的床边围满了人，妈正在念叨丫头怎么还不回家？她大要走了。

我拔开众人，跪在父亲的床前，拉着父亲枯槁的手，泣不成声。

"丫头回来了？不哭，不哭，人生自古谁无死？我走之后，你和你哥要善待你妈，你们兄妹二人要鱼帮水，水帮鱼，互相帮衬地向前走"。

父亲侧过脸，喘着气，小声地叮嘱我。

“嗯！嗯！您放心，大，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做"。

我掏出手帕擦擦了擦父亲囗涎，发现他的眼角滚下一颗亮晶晶的泪珠。我改用手轻轻地抹掉。

这是一九八九年农历三月份，自从去年获知父亲得了食道癌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

父亲小时候读过一年的私墅，可认识好多字，《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等名著都基本读过，所以他的肚子里有一肚子的古怪精，一到夏天乘凉的时候，附近的大人小孩都搬凳子，搬凉床的涌到我家门囗，听我父亲讲书。

"话说赵子龙身穿凯甲，外罩白袍，从糜夫人手中接过阿斗，把白袍从胸前挽个结，把小公主往怀里放时，小公主正熟睡着呢"父亲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接过妈妈递过来的一碗凉水，喝了一囗。"后来呢？后来呢？大伯，快说呀。"人群.里不断有摧促声

赵云左手青红剑，右手亮银枪，跨下白龙马，顿时金光护体，在曹营犹如天降神兵，所向报糜，所到之处，军兵避之不及…"

父声音宏亮，节奏快慢有制，夏天的傍晚，经常送给村民一道丰盛的文娱大餐。

我们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家每户如果那家起了纷争:"找喻老评理去

″，两家人面红而赤来，心平气和去。

一次，一小男孩放牛时因贪玩，牛吃了另外一家自留地里禾苗，被发现时，己经有一丈多长。孩子家长得知后，自知理亏，主动提出赔尝，但这家人不依不饶，非要求还原原来的样子，吵着吵着，不自觉地来到我家要求父亲评理。

父亲首先批评了小朋友做事不用心，保证以后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况且家长带着孩子认错态度比较诚恳。便建议给禾苗施点农家肥，等到收割时，再给对方五斤稻谷的补赠，双方握手言和。

日常生活中，父亲打理的莱园总是四季常青。我家的韭菜平时都吃不退，经常还送给邻居。村民们都说:老喻家的韭菜又嫩又密，比我家的韭菜炒着还香。父亲经常说:要想扁担韭，粪瓢不离手。父亲每天早起去菜园打理，尔后摘下当天中午吃的菜，去塘边洗净，分类，再挂在屋檐的勾子上。妈妈基本不用操心中午要吃什么菜，炒熟即好。

到了上学的年纪，由于小哥在读书，家里沒有多余的钱，妈妈主张我在家干家务，说女孩子不读书又不是嫁不了人家。而父亲在这件事上非常坚持:我家丫头聪名着呢，不读书怎么行？再怎么着也要读书。这样我有幸进了学校的大门。

父亲平时经常教育我们:一个人要想在社会上立足，首先一定要为人善良，待人诚恳，有上劲心。你努力了，剩下的交给时间按排，纵使一时不得志，也不要气馁，终有一天你会发光的。还有疏不间亲。人与人之间贵在勾通，不要两面三刀，有人向你埋怨家里那个人不好或处事不公，你听着就好，不要乘机也说对方的坏话，毕竞人家是一家人，说不定那天和好了，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父亲一到腊月二十底，家里可忙啦。附近的人家都要父亲写春联，一家写好刚领走，

又一家又送一大卷红纸，从腊月二十五,六开始，一直要忙得腊月二十九下午，前前后后总有上百户几百副对联。这时的父亲总是喜气洋洋，热情高涨，我有时扒在桌子边，帮父亲裁纸，扶纸，也高兴自豪得不行。

我结婚时，家里兄弟几个，不久便分家了。这下我傻眼了，连烧饭的地都沒有。父亲得知后，第二天挑了一担的东西来我家，有两口新买的锅，有一罐提炼好的猪油，盐，酱油等，还带了许多韭菜，豆角，瓜果之类的，还和老公一道垒起了崭新的锅灶。在父亲的关心和帮助下，我的人生开始过得热热乎乎。

父亲在他六十八岁那年被检查患了胃癌。我们兄妹二人当时都垮了，都感觉天踏下来了。父亲却告诉我们:沒事，沒事，吃五谷那有不生病的？日子照常过。

上世纪八十年代底，我们农民生了这么大的病，是沒钱住院看病的，哥哥和我只能在医院开了一些相关的药回家，时而带着父亲去医疗室吊吊水。

后来，父亲吃东西经常吐，有时憋得满脸通红。可一看到我领着女儿回家时，高兴得满面笑容。有时偶而看到他无法俺饰的痛苦的表情，心里痛得一抽一抽的，滴着血。只好帮他剪剪指甲，捶捶肩，梳梳头，整理一下衣服。有时也带本借来的书，选一段读给他听。

后来发现父亲很享受这一段时光。儿孙们围着他转。他每天还帮着妈妈干着力所能及的家务。

第二年开春，父亲基本卧床不起了。但他每天坚持自己大小便，自己洗脸，隔一天要洗一次澡。

父亲离开我己经有三十多个年头了，可我经常怀念我慈祥温和的父亲。

父亲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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