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钓老家的钢鳅鱼。钢鳅鱼不大,一乍来长,拇指粗细,尾巴大多鲜红,很好看。
因为鱼不大,鱼的反应也不是特别快,所以只需在线绳上绑点当地河里的绵虫做鱼饵,就可将鱼从河里钓起来。又因为不用鱼钩,所以钓这种鱼颇有难度:既要准确判断鱼是不是在吃鱼饵,又要恰逢其时地收回鱼竿,还要将绑有鱼饵一端的钓竿或长竿的沉水砣快速准确地收回鱼篮子里。
我学钓鱼是从逗鱼开始的。逗鱼就是找一个能看见鱼活动的鱼窝,将鱼篮子按在水里,将鱼竿从鱼窝的最里端慢慢往外逗引,直到鱼进入鱼篮的位置再快速地将鱼篮提出水面,将鱼留在鱼篮子里。逗起一条,三跳两蹦把鱼倒在岸上的另一个篮子里,又跳下水继续逗鱼。之所以从逗鱼开始学起,是因为一开始不会判断鱼是否在吃鱼饵,经常把河水晃动鱼竿当成了鱼在撕扯鱼饵,加上收回钓竿的速度过慢,往往鱼还在水里或刚刚露出水面就松开了鱼饵,无法成功钓鱼。逗鱼因为一直盯着鱼看,所以时间过得飞快,就连河面上咬人的蚊虫和水底咬撞脚丫的鱼儿也不管不顾了,几个小时过去,真正会钓鱼的人早已钓了一两百条鱼,反反复复催促大家收工,逗鱼的人才犹未尽兴的上了岸,拿起逗来的三五条鱼回了家。第二天再跑个三五里路,逗它七八条鱼,乐此不倦。
尽管钢鳅鱼吃鱼饵和人脉搏跳动的的强度差不多,可逗着逗着,居然也就能感知到鱼咬鱼饵的动作了,于是也就转为真正的钓鱼了。
学会了钓鱼,劲头更大了,恨不能一天到晚都泡在河里。只是家里不许,说是钓鱼摸虾失误庄稼,硬逼着做完农活才能下河。这样一来,苦了地里的庄稼,因为我们赶时间,干什么都毛毛草草的。记得挖洋芋的时节母亲给的任务是每天挖一大背篓洋芋。所以我们总是赶早起来挖洋芋,到十一二点的时候也就挖满了一背篓,只是玉米行里的杂草一根也没来得及拔。挖的时候也是慌慌张张的,洋芋很难捡干净,太小的就是看见了也无心去捡:这样一来母亲总能在我们挖过的地方找出许多洋芋来。很多埋在地里的洋芋,第二年早早地长出来,绿油油的,几乎是一行一行的。母亲吵骂时,我们就怪地太陡,挖洋芋的时候挖着挖着就滚掉了。
下了河是少不了洗澡的。叫刀背梁和长乌潭的两个水潭是我们的首选地。一是这两个地方显眼,下河钓鱼的小伙伴一眼就能够看到并加入进来;二是这两个地方一个水面宽阔,适合戏水,一个有个天然跳台,适合跳水。洗澡时,会游泳的会做游泳比赛、水中憋气、潜水找石头等游戏,激烈程度不亚于正规赛事;不会水的和菜鸟级别的就在浅滩边练“狗刨式”,不时作为观众为几个高手助助威、叫叫好,让他们更有表演的兴致。
洗着洗着,太阳不知不觉偏了西;终于想起钓鱼这回事,于是赶紧下河搬绵虫。绵虫大都在石头下结网安家。当季时只需要随便搬上几块石头都能找到些绵虫,这时我们往往各自为政;伏天过后,绵虫陆续变为牛蚊子,逐渐变少,这时候我们两人一伙三人一群合力搬翻大石头,逮捉藏在下面的绵虫。
搬好绵虫,往往是傍晚了。夏天的傍晚时分水温正适合,鱼儿争分夺秒地找吃的;钓者也还看得清钓得准,所以是钓鱼的黄金时间。这时大家不再像下午一样,一会儿瞅瞅别人在拉杆没有,一会儿问问别人钓了几条鱼;大家连话也顾不上说,一个地方钓得差不多了就匆匆赶往下一个地方——因为大家经常在这一河段钓鱼,所以对鱼儿喜欢活动的洞穴和潭口了如指掌。大家都有默契,大都只在自己发现的专属“鱼窝”里钓鱼;只有初学者例外,他们找不到好的鱼窝,在别人钓过的地方钓上几条就心满意足了。
钓着钓着,天完全黑了下来。这时大家挪换鱼窝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几处移动的手电筒慢慢收拢大家钓鱼的战线,最后集中在一个深潭四周。大家之所以集中起来,是因为夏天的晚上鱼大都在深潭四周的滩口附近活动——鱼集中,人也跟着集中;二是一部分人没有拿手电筒,单独行动不安全,再说天黑漆漆的,人晕头转向,借光钓鱼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特别是钓长杆的人;当然,最重要的是男男女女的的一群人在一起热闹,开开玩笑、讲讲故事、说说段子、交流一下昨天钓鱼的成绩,大家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听得入神了,拉鱼竿的速度就慢了半拍,于是只听见鱼“啪、啪”掉进水里的声音、钓者叹息的声音和钓友们哄笑的声音……
笑声中大家的鱼篮子渐渐沉起来了。几个住处离河里远的人掂掂篮子,再将手伸到篮子里捞一捞,心满意足地说:“今天足有百多条,该回去了,明天再来!”于是这批人上了岸。上岸后大家还要再相互摸摸对方鱼篮子里的鱼,感叹一番对方钓得多。这才真正动身回家。他们爬到半山坡,还不忘向山下的河里吼上两嗓子,提醒还在钓鱼的人该走了。留下的人少了,河岸上的青蛙和蛐蛐的叫声就特别响;月亮升高后,河岸上的树木的倒影也越发明显。将听到的、看到的和先前同伴讲的鬼故事联系在一起,只感觉后背发毛,腿脚发软,于是赶快上了岸,头也不敢回,飞快地往家里赶,连山路上有没有蛇也不及细看了。
尽管晚上钓鱼让人害怕,可我还是乐此不倦。记得有一回,我在三叔家附近的河里钓鱼。三叔飞快地往下跑,边跑边叫喊。由于河里花水声音大,我也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心想肯定是让我到他们家去吃饭,我一边大声说我不吃,一边钓鱼。三叔继续边跑边喊,我仍然边答边钓。幸亏我认为那个地方没鱼,上岸重换地方,逃过一劫。当时我前脚跨上岸,涨水的水头就推我后脚猛的一推,让我冷汗直冒。还有一回也让水冲走了鱼蓝和一只鞋子。这些危险也都没能阻挡我钓鱼的脚步。
因为喜欢钓鱼,所以我特别有耐心。后来我成为我们那一带钓鱼的高手。只要我一下河,总够家里做一顿鲜美的鱼汤。钓得多的时候,我们把鱼腌制晒干。干鱼味道特别好,和青椒一炒,成为我们家招待贵客的招牌菜。给难得见面的亲友给上一包,显得有心又贵重。
我钓得最多的一次是有一年涨大水的时候。那次的水涨得特别大,我坐在岸上,将竿随便一伸,哪儿都有鱼吃。那天我从早上一直钓到中午,最多的一杆钓了六条鱼。在鱼篮子钓满后,我随手摘下遮雨的安全帽,就着安全帽还钓过好几条。我连饭也不吃,下午回去时钓了整整一大盆。后来,新修的电站让大河两三个河段都断流了,鱼变少了;一些人利欲熏心,更是投药毒鱼,让鱼几乎绝了种。加上儿时的伙伴大都为生计各奔东西,难得在适合钓鱼的季节相聚,所以我上中专以后钓鱼就少了。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好几年都没回老家去钓过鱼了;只是逛河堤时会不自觉地驻足看看岚河边钓鱼的人,时不时的,仍会做钓钢鳅鱼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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