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的我迈不开自己的脚,但至少我能去想。
我想到一个地方,一个不同于我的家乡,没有山的地方。我看惯了重重叠嶂的山,他们连绵起伏,是怪兽巨大的脊梁,更是一个包围严实的厚壁障,把我困在这里。我的声音传不出去,我的视线也无法穿越他们,我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我。我在面壁思过,他们在怜悯施舍。于是我只好看云,看他们被风从山的这头吹到山的那头。那时候看儿童读物,说“天上的云是棉花糖。”于是便很是憧憬,后来长大了一些,上了小学,知道了云是由水蒸气凝聚而成的。云便从记忆里甜甜软软的印象变成冰冷可口了。那时候我的梦想不是当科学家,也不是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只是想要吃一口云。虽然这梦想被语文老师批为“不求上进”,还被村长的儿子嘲笑了一番,但我就是想吃一口云。于是在盛夏一场暴雨之后,望着天空刹白的,厚实的云,他们盘旋在山顶周围。大山的绿色和云的纯白,一齐构成了诱人的抹茶雪糕。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穿上前些日子爸爸刚从镇上带回来的小皮鞋,把破旧的床单披在身上当作披风,拿上这周从木匠儿子那里“斗牛”赢回来的“桃花剑”,气势汹汹的朝山顶进发了,毕竟是完成自己的梦想啊,总得是应该要像模像样的。于是到了山顶,我才发现,那云,离我还很远,远到就算我把“桃花剑”尽全力地向天空扔去也够不着。我的梦想破灭了,我没哭,没有言语,也没有非常悲痛,只是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像是罪犯在法庭上被宣判死刑般,我浑身瘫软在草地上。我想,这感觉我是体验过的,在那次过年,我爸非得要把那只与我交好的老母鸡杀了待客的时候。
后来上了初中,学了一篇诗。
“山的那边是什么?”
“海”
……
于是我便问,“海是什么?”。
大人们忙着干活,我的同龄和我一样没见过大海,没人能回答我。于是我只好看书,看作者们描绘的大海。去想象他们见过的大海。后来一次机会,我随同我爸出了一次远门,那一次,我几乎可以看见大海了。他离我这样的近,我多想去触摸海水,去感受被阳光晒到滚烫的沙子。我双手趴在车窗上问父亲,“那是海吗?”。父亲开着车,头也不斜地回答“什么大海,不过就是一个又咸又苦的大池子而已。”
于是我不再言语,双手一下失去力量般从车窗滑下。明明这就是大海。
我没有央求父亲带我去海边,任凭大海就从我的车窗里慢慢消失。倒不是因为他严厉或者怎样。从小到大,我的母亲和父亲都溺爱我,我对他们非常地感激。我曾因为某件事反抗过他们,针锋相对。他们没有打我,骂我,只是面向我闭着眼睛摇头,任凭我怎么讲道理,怎样发难,他们都没有言语。没有争吵,只是我单方面的宣泄。看起来我就是个不肖子,是个不理解仁慈父母的叛逆期少年。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向父母提过什么要求,对他们的安排也唯命是从了。
后来要上了大学,我想逃离,逃离这被山包围的地方,我想去看大海。但父母把我留在了这里。填志愿时我当然可以反抗,可我早已失去了反抗的意识。于是那种无力感又袭来了。是不是大海,也像云那样,离我远去了呢?
不,就像我开头说的那样,懦弱的我迈不开脚步,但至少我能去想。
山紧密的包围让人喘不过气,寂静的气氛让我倍感压力。但是海不一样,他辽阔,开放,自由。我会朝他大喊,回应我的不再是山谷里一摸一样我的回声,而是波涛汹涌拍打海岸的响声。
我会一个人住在海边,即使我会在正午饭点时对着空空如也的碗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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