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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霜降,霜降节令的田野五彩斑斓,霜降与我还有另一重期待,红薯可以刨了,老人有言,霜降后的红薯才甜的地道,可口。
我也许命贱,煮红薯,蒸红薯,烤红薯,吃了半辈子竟也吃不厌,尤其霜降后的,管他红心白心,统统来者不拒。
母亲那一小片儿一小片儿开出来的荒地,在不同的季节,收获着不同的对儿女的诱惑。
霜降后,窑顶上那颗柿子树的叶子便好看起来,远远望去,就是邻家裹着红头巾的姑娘。
柿子早卸了,只有枝头还有一个半个,红彤彤的,像极了红灯笼,极小巧的,逗弄着飞来飞去的鸟儿雀儿。
柿子树边,枯树枝,酸枣枝围着的不大一块儿便是母亲的红薯地。这段时间,母亲打工回来,总还是会骑着那辆半旧的电车,格格当当,格格当当,颠簸在逼仄的乡间小道上,来看看“篱笆墙”有没有动过,羊群有没有进来过。
这小道我走过,被两边野草使劲挤兑,中间也就一道车辙,真真是考验骑车人的技术。大约五百米的小路,手心能攥出汗来。不知七十岁的母亲是怎么天天騎来騎去的。
其实母亲是急性子,能早收的决不晚收,譬如柿子,就在母亲的催促声里早收了十几天。红薯,母亲宁愿天天翻沟来看护,也断不肯早刨一天。
刨红薯这活儿,与现在的我也就是体验一下,摸摸撅头把儿,象征性地“舞”那么一下。别看披挂的挺像回事,扔掉高跟鞋,母亲的老布鞋一蹬,运动服加坎肩,利利索索,母亲还给了双暫新崭新的白线手套,可待双臂使出吃奶的气力,举起撅头,下落时,却歪歪扭扭地不肯入土半分。
母亲抢过来,“吭哧”撅头不偏不倚,正落在红薯窝的正前方,撅头全“吃”在了土里,母亲一附身抓住“龙头”轻轻一兜,一嘟噜粉嘟嘟,胖乎乎的红薯就出来了。这一连串娴熟的动作我是望尘莫及。
但怎么好闲着,于是又拿起铁掀,臂力不行,我用脚,我就不信还不行。于是两手一上一下握住掀把,左脚立地,右脚踩在铁掀头上,使劲蹬下去,别说,铁掀吃土半截,“卡擦”清脆的一声,连忙蹲下查看,一个红薯被我一掀“腰斩”了。
原来,刨红薯也是门技术活,需要先把红薯的藤蔓扒拉到一边,然后观察红薯根部,有土蓬起的地方便是红薯所在,一般下掀要落在根的周围,松土。这样,刨出的红薯才是囫囵个儿。
唉,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歇着吧,没干惯,一会儿手该打炮了”,母亲直了直身子,怜惜地说道。有一绺白发被汗水粘在了她的额头。
“姥姥,你的手怎么不会打泡”一边的小外甥女突然问,“姥姥的手上有茧子”“什么是茧子,我也想要茧子”,母亲笑了,我也不禁笑了,笑着笑着却忽然有点酸楚……
哪个母亲不曾青春,哪个母亲不曾拥有姣姣面容,纤纤玉指?只是为了孩子,她们什么都可以舍弃。
母亲的小名叫“娇娃儿”,记得小时候外婆姨妈都这么喊她,是啊,母亲也是外婆膝下的娇娇女,可为人妻,为人母,生活把她磨砺得如田野里的秕草一般柔韧刚强,我知道,母亲的手也会打泡,只是泡打得多了便成了硬硬的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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