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 | 小小少年

上李邕

李白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这首诗读来很有意思。有人说这不是李白写的，我也不甚清楚。但这风格，若说是李白少年时候的作品，看着似乎也挺像。

姑且读一读吧。

整首诗真是少年意气风发。

把自己比作那大鹏展翅，直飞冲天。还说，就算风暂时停下来，这只大鹏也能在海中追波逐浪。

第二句出自庄子《逍遥游》：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扶摇是个名词，指暴风。而抟是动词，表示凭借。意思就是凭借着暴风而直飞冲天。

“簸”是晃动、摇晃的意思，“却”指退。所以“犹能簸却沧溟水”应该不止是说能追波逐浪，甚至有一种战胜了大海，把浪头都逼退的感觉。足见诗人豪气凌云。

世人看一个小年轻总是这样口出狂言，一个个都笑他。

而诗人却说，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宣父是指孔子。孔子曾经说过：

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意思是，年轻人是值得敬畏的。你怎么知道他们将来不如你现在呢？等他四五十岁了如果还默默无闻，那倒是无需再怕他了。

你看连孔子这样的大圣人都知道敬畏年轻人，你们这些普通人，更不应轻视年少后辈了。

有许多研究，考证李白是何时写下这首诗。一般而言，当时李邕的地位比他高，他可能需要对方来举荐自己，所以题目里用了一个“上”字。

但我觉得很奇怪的一点是，题目中直接用了李邕的名，而不是字或者头衔。这似乎一般不太常见。直呼其名本就不礼貌，更何况是写诗给一位比自己年长位高的人。我想李白再狂放也不至于失了这样的礼节吧。

又或许，是他已被拒绝一次，心里有些许不平和牢骚，所以故意这么写？

且无论是不是李白。

那一刻的少年，对自己的未来，定然充满了信心与憧憬，甚至狂妄。

人恃才而傲，况且自己正值大好年华，未来有着无限可能。所以旁人那些冷言冷语，根本不在意。随他怎么说去。

年轻真好呀。不管是谁的儿子，都是天之骄子。

小小少年，整片天空都是他的。

等到了“四十、五十而无闻焉”，这个人对世界来说，也就不值一提了。

怪不得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时间的巨浪是这样无情，怎能怪人太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