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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的总是最美|日常

得不到的总是最美|日常

作者: 清萍涤尘 | 来源:发表于2022-02-07 22:00 被阅读0次

初六那天,华灯初上的辰光,闷闷地走进来一个人,径直在我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支香烟,点着后窝在圈椅里一动不动。

我在书本翻页的间隙里趁机抬头看了一眼。本来心里是有些不悦的,这年还没有出,进来不发烟也就罢了,还要抽我烟?!但看到圈椅里发呆的是小莫,不悦也只能无可奈何。

是我背着他爹教会了他抽烟泡妞混社会,还在我怂恿下一直称呼他爹为“老莫”。老莫是我好友,终于有一日打上门来:“我生他,你教他,教不好你负责。”

手心手背都是好友,况且辈份上我总是叔,只能捏着鼻子供他烟抽。所幸这几年他混社会混出了点样子,自己也买得起烟。只是这三十几岁的年纪,其貌不扬的样子,妞是不少,却没一个能结婚的,这让我时时担心老莫会再次打上门来。

“被雁啄了眼?”我看他发呆的样子便猜测是不是受了情伤,虽然口吻里有担心,心里却颇有些期待,要真伤心了才好,只要动了真情,这老婆也许就有了着落。

小莫从来都知道我担着来自于老莫的压力,但也从来不肯为我解决或者分担一下,哪怕只是感同身受。他轻蔑地瞟了我一眼:“我只是有些困惑。你也不用奢望我会随便找个女人,老莫找你干架那是你们的事,我要为我的感情和人生负责。”

道理很正确,不过这态度实在不堪,要不是我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头脑发热带了他去夜总会抱小姐,还领了红包,从此便觉得有愧于他,现在肯定捡起拖鞋丢到他头上。

小莫开始讲他的困惑,我暂且放下我的愧疚和愤怒。

小莫有个红颜知己叫小A,我从来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还知道代号小A是因为她在小莫的情感世界永远排在第一位。快二十年的交情,我怀疑哪怕小莫娶了老婆,大概也一直只能屈居A下。也曾怂恿过小莫索性将A拿下,泡女人无非是死缠、烂打、脸皮厚三招。

可是小莫不敢,因为他觉得沉没成本太高,无论爱情或者婚姻都会褪色乃至于消亡,跨出这一步,万一不成,近二十年的交情就毁了。

为此,我还特地找过老莫商量对策,老莫是人间清醒:“他想法很正确呀!老婆是老二就老二呗,反正他老婆又不会知道自己是老二,再说了,谁能确定小莫在他老婆心里是不是老二?在当今这样崇尚个性的年代里,这样的事情又不少见,譬如你我,心里就没有一泓白月光?”

在小莫的描述里,小A是高挑、漂亮、优雅、很有能力的女性,虽然我不怎么信,这样的女人接近完美了,哪里轮得到小莫垂涎。初四那天,小A带着母亲和几个亲戚来左近的景点游玩,小莫作陪,傍晚的时候还请小A一家子吃了一顿晚饭。

因为小A的母亲也见过小莫几次,于是在回程的时候问女儿关于小莫以及和小莫的关系,且很犀利地指出小莫对女儿的喜欢,只是有些嫌弃小莫在饭桌上显得有些过于随意的玩笑话。也提醒女儿,小莫的殷勤是因为没有得到过小A。

于是,当晚,小A跟小莫聊天的时候问:“如果你真的得到我之后,你还能一如既往地对我这么好吗?或者对我更好?”

小莫没有回答,或者不敢回答。心底里他当然是想作斩钉截天的肯定,但这种肯定的回答无异于承诺。

可是小莫毕竟成年已久阅历也多,知道未来还未发生,一切皆有可能的道理。况且他认为之前自己对小A的好也只是松散的感情状态下不带责任和义务的关心以及爱护,他不确定当两个人紧密相关并承担起责任之后,自己会不会觉得束缚,会不会因为此前的奉献式的爱转变成责任式的爱而产生疲惫感。

令小莫困惑的其实是一个大命题,无数文人和哲学家争论了千年,都无法得到一个标准答案。

但我觉得我能帮小莫解决:“你不缺女人吧?”

“不缺。”

“所以这应该无关性饥渴导致的吸引力,也就是说哪怕她被你睡过很多次,你对她的好还是不会减少分毫?”

“什么她被我睡很多次?!注意你的表达方式!她是我女神,要睡也是我被她睡很多次……”小莫说这段话的时候的表情像极了他爹求婚那一刻的样子。我又想要朝他丢鞋子,并提醒他老莫的老婆已经跟人跑了。小莫并没有在意我的怒气,继续说:“虽然我无时不刻不想与她更亲近,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但是我对她的奉献与这种亲近无关,只跟自由和责任有关。我的自由,还有我承担的责任。”

“死渣男!也就是说,你不想失去自由,也不想承担责任?”

“如果老莫听到你这段话,他肯定会懊悔自己怎么会跟你这种极端份子做好友。”这个二愣子竟然没有意识到我是在煞费苦心帮助他,反而很鄙视地扫了我一眼:“自由和责任本来就是非常主观的东西,更是无法量化,怎么能直接用有或者没有来表述。我的意思是我不确定真的进入她所谓的“在一起”的状态后我会失去哪些自由,又要承担哪种责任。”

“想法倒是很现实,也很成熟,如果真的有个女人能适合你,那么你们的生活应该会很幸福。只是很难有女人适合你。”我停住话头,点了一支烟。小莫急着想听我下文,盯着我的烟屁股一点点变短,终于,我摁灭烟头的时候听他长长吁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刚刚说的那些要素统统不是重点,重点是自立。你真正喜欢她的其实是自立的品质。并且在你的认知里她是一个极为自立和独立的人,所以当她问你’能不能一直对她好’的时候你犹豫了,因为这是依赖型人格才会问的话。也正因为如此,你连带着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的认识是不是正确。”

“小莫,我来帮你分析一下,你看在眼里的那些品质确实是小A真实拥有的。但人性很复杂,或者说这只是她表面的坚强,她的内心里应该还有一个缺乏安全感的自卑的女子,所以才会在问你的时候重墨在’得到’和’一直’两词之上。”

“得到!这个词专属于弱者。能被得到的有哪些?是不会变化基本形态的物件、是已经失去生命的生物、是已经逝去的时间……也就是说,不能再改变的人或者事物才能被得到,换个角度说,被得到就意味着进入了失去生命、失去变化、需要依附的状态。”

“一直!这里的一直当然是一个承诺内容的时间长度。但是有自信和自我的人往往都是不需要承诺的,更是厌恶一直两个字,因为他们讨厌不变的固定,他们深信无论是自己还是未来都应该有变化,并且是越来越好。”

“最后,我相信你的眼光,小A必然是极好的,只是有些不自信。话说回来,天底下哪里有无暇,譬如优秀如你,在我看来也是自信过度。那么你让她自信起来就行,至于未来也无需担心,哪怕她重拾自信后不再有心理上依附于你的想法,也是你乐见其成的,更不会有分毫不再对她好的想法。毕竟,这样的女子,哪怕是我也是愿意无条件对她付出的。”

小莫听得越来越忧郁,吞吞吐吐问:“你到底说了一些什么?我似乎没有听懂。”

“得不到的才是最美,这是真理!那么你就让她自信起来,而后鲜活起来,变化起来。一个自成世界且时时常新的人是永远不可能被人真正得到的,那么在你眼里她就一直是最美的。未来,无论你们能不能真正在一起,至少你的付出体现了你的爱的无私和伟大。”我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换了一泡茶:“这一泡茶我喝了很多年,极贵极贵,我依旧钟情于它,因为每次喝都有不一样的味道。只可惜,我并不想和你分享。”

小莫走后,我给老莫打了一个电话。老莫听完我的汇报后说:“一个无法让自己幸福的人如何给别人幸福?”

不知道是说小莫还是说小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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