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

  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上午的末尾，经过一上午的焦头烂额，她的到来无疑是加重了这个上午的工作量。

  "去帮她把体格检查做了吧，做完就下班，下午再来把病历写了。"这句话无疑是一个解放，得到指令的我开心的带着心电图机走向病房。

  刚进病房，就看见她穿着一身有些泛黄的白睡衣背对着我，低着头，将手中的饭迅速地不停地送到嘴里，碗里显眼的鸡腿无疑刺激了临近下班已经饥肠辘辘的唾液腺。

  "方便您躺到床上一下吗?我帮你您做下常规检查。"回应我的，依旧只有米饭被吸入嘴里的声音，顿时我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她的家人和护工闻声赶来。

  "医生，能不能等她吃完饭，我们帮她洗个澡，下午你们再过来帮她做检查?她一个人在养老院生活，那里照顾不周，她已经很久没洗过澡了..."

  "没事，那我下午再过来吧。"

  再次见到她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睡衣，体格检查也很顺利，只是到了问病史的时候，问题就来了...

  无论我问什么，她都只是呵呵地笑着。最后我和老师求救般的看向护工，她也只是回以我们一个无奈的摇头，看着时间逐渐逼向下班，我心灰意冷，已经做好了加班的准备，就在这时，她的妹妹如救星般下班归来。

  "啊，不好意思，我下班来晚了...我姐姐因为她丈夫和孩子的离世，受了刺激，什么都不认识了..."而她看到妹妹，却像孩子般高兴的叫起来":妹妹，妹妹，走，回家，一起住..."

  "姐姐你生病了，现在医院好好听医生话，等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好不好?"

  后来，她妹妹告诉我们，因为她小时候可以说是姐姐养大的孩子，所以跟姐姐感情特别好，当姐姐出事，只剩下自己疯疯癫癫一人后，她就把姐姐接过来一起住，后来因为工作太忙，把姐姐单独一人留在家里也不放心，就把她送到养老院去，可是，好像条件也并不如跟家属保证的一样好。而她的姐姐，自从出事后，谁也不认识，就只认识她的妹妹，除了笑也不再露出更多的情绪。

  出了病房后，我和老师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无法想象56岁的她到底经历过了什么，封闭了自己也丢弃了情绪，好在她有个很好的妹妹，望她以后的生活，能是真心而出的笑。

  第一次见到她，她正躺在EICU的床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监护，沉沉的昏睡着，而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3天，而她也不过刚入院，没办法想象她的家人是出于什么情况，拖到了这种时候才送来。

  向家属询问病史，儿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笑着摇头表示不清楚，仿佛里面躺着的人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路上顺带送过来的陌生人，而她的丈夫，虽然面有悲痛之色，但是隐隐却透着一股欣喜?或是我的错觉，对于血透治疗的建议，也因为经济原因被丈夫毫不犹豫的拒绝，而对于既往病史和长期服用的药物，确实一问三不知，很难想象是结发30余年的夫妻，而他们也只是不断说着:"她两三年前才找回来的，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其他的却也闭口不提，最终面对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情况，老师也不再挣扎，摇摇头拿着门诊留观病例走了，病例上的既往史一项却引起了我们的注意:精神分裂史3余年。

  夜幕降临，一切都进入了休息状态，白天热闹的办公室也置身下我和老师敲打着键盘。

  突然一个男子推门而入，突兀的坐下便开始自顾自的讲着，他是她的弟弟，他家的经济全靠着他打工支撑，而她的丈夫与儿子都是游手好闲的一类人，甚至，她的丈夫婚后曾经将她卖到了四川，而他自己却拿着那笔钱在外花天酒地，他们一家最后靠着政府，在三年前才将她找了回来，而她却也落下了精神分裂的病...

  讲完，他静静坐了一会儿，深吸口气慢慢地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