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

《她和她》

        熬了许久的冬天终于过去了，三月泛起晨泥，燕子来时新社。

        我很久没出门了，这是今年第一次拉开窗帘，所幸阳光并不刺眼，楼下有辆摩托车歪着头。这是座复合型小三层，我在二楼，当然是租的房子。我听着楼梯乒乒乓乓搬东西的声音，看来房东的钱包又有一笔进账了。

        冰箱里的面包袋子凉而刻薄。我重重叹了口气，内心总和光亮做抵触。别开人群的眼睛，桌子上的电脑屏幕是未完成的稿子，地上的碎纸屑，乱扔的拖鞋，宽大的T恤上染着面包果酱的污渍。

        作为一个三流小说家的自我修养，把落寞文青扮演的洋洋洒洒，厌世而黑暗，这是我眼里的自己。

        无奈地笑笑，脱下T恤，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换上光鲜的衣物。是的，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陌生人面前，以至于我没有那么糟糕。

        新房客大概还在走廊和房东喋喋不休地商量着房租。我“啪”得关上房门，从他们面前径直走过，全程低着头，手插在裤袋里，带着白色鸭舌帽，头发散在背后。我没看到新邻居是男是女，只是从他们面前经过，我能感觉到探索的目光。

        或许也只是错觉。

        超市的收银员已经认识我了，每次来我都买同样的东西，面包果汁，速溶咖啡。我会时不时头疼，咖啡是用来麻痹自己的，但这些天似乎也不是很管用了。

        我有些社恐，也不会在外面停留太久，一般买完东西我就会迅速回去。这天，我却抱着一大堆东西坐在附近的小花园里，直到太阳变红。楼下的摩托车不见了，那是房东的交通工具。他和我们不住在一起，但每到收房租，或者有新房客的时候，他和那辆摩托车会一起出现在楼下。

        果然楼道里没人来，没有窥探的眼光。紧闭的房门是对我莫大的安全感，这是我从小的怪癖，孤独，并享受在其中。

        她找我说话是在下个星期日，我刚把欠了许久的篇章更新完，门铃就响了。我从没见过她，但还是把她迎进来，偏分的长直发，长相算是很帅气的那种，后来证明，她的性格也很帅气。

        简单的开场白，她向我介绍了她的身份，非传统型的南方女孩，开朗大方。她说她第一次到北方，单纯想感受西北的纯粹的凛冽。我和她正好相反，我向往的是温柔的江南水乡。

        我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我突然觉得，我想和她交朋友，就算搜肠刮肚找话题。

        很快我们无话不谈，形影不离。她说她喜欢我，我大抵是当了笑言，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孤独惯了，有个人也不错，我不知道这是种情愫还是依赖，只是她不理我时，我会慌乱。

        我们认识了一个月，刚开始的热情慢慢散去。我开始不知所措，疯狂地找她，敲她房门。我说我们是相互依靠的鸽子，敏感不易触碰。她开始有意无意的出门，很多时间，我停留在她门口，但门内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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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的假期，同学朋友都各回各家，而我回去也没人。我一个人拿着行李，风风火火地买了火车票，来到了向往的西北。我不是个有情趣的人，更多时候是无趣，三分钟热度，我不知道自己会坚持多久。但我来了，无论这里带给我的是失望还是希望。

        联系到当地的朋友，他给我租了房子。还不错，就是远离市区，逛逛商场还是不容易的。但是还好，刚才在附近看到一家小超市，日常的东西还是能买到的，氛围很好，符合我的审美，穷乡僻壤，砍树造林？

        唯一不满的是这三层楼人太多，我还不会处理邻里关系。房东说我隔壁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独居，很古怪，我来了兴趣，因为我觉得我也和朋友们格格不入，是个异类。可能，同性相吸？

        她的头发不长，发质很干枯，看得出来是个不修边幅的女孩。她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低着头，我似乎能感受到她急促不安的呼吸。可能是个很害羞的北方女生吧，我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楼梯拐角。

        西北这几天的风还是很冷的，比不得南方。一个星期后，我开始想念嘉院的红墙了，不过我不打算轻易妥协，带了三分热忱七分感性，敲响了邻居的门。

        她眼睛很大。上次没有看清她的长相，属于很软的那种，没有棱角，脸颊还有些婴儿肥。我觉得我是假的南方人，她也是假的北方人。她声音一开始很小，手指不安分的卷着衣角，她很紧张，我想她应该不擅长交际，不过没关系，我很自来熟。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我越来越觉得喜欢她了。我不清楚是她的经历还是什么吸引着我，她很坚强，大概是这份坚强拽着我，一个人带着她的孤独散心，我尽可能的把她往人多的地方带，晒太阳，听音乐，看电影，我乐在其中，我想，她也是。

        我不知道我的性取向是什么样的，双性恋？同性恋？还是无性恋？唯一确定的是，我喜欢女生大于男生。

        我告诉她我喜欢她，她说她也喜欢我，虽然比我高半个头，但是她靠在我肩膀上的样子真是小鸟依人。

        一个月快到了，我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继续我的大学生活。她总是缺乏安全感，我似乎后悔了，后悔认识她，后悔把希望带给她，我知道自己很渣，也知道自己会突如其来的喜欢，也会突如其来的讨厌，我开始慢慢躲开她。

        我怕我会让她伤心，这种喜欢对我随时可以停止。但对她，就是负累。她开始对我小心翼翼，怕我跑掉，即使知道我总有一天会离开，她还是想用尽力气把我的心留下。

        最后一天，我关上房门，带着仅有的行李，消失在这个风雪满天的地方。我不忍心跟她说再见，怕看到她惊慌的眼睛，怕听到她心碎的声音。其实我没那么矫情，但我应该会记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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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守着那间房门，即使搬进新的房客，她也会眷恋锈迹斑斑的锁链。

        她看似潇洒的说说笑笑坐在令人头大的高数课堂，手机锁屏还是她靠在肩膀上的温润时光。也许，再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