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往日所见所感,以留景象勉存惶惶不安中的一点小欣喜。(我的校园生活)
12月23日,清晨。
我站在学校宿舍三楼的走廊上,穿着黑色的吊带长裙,身子半趴在围栏上,迷蒙的眼看向对面六楼又看向宿舍大门,整个宿舍,共有三栋,围成一个囗字,连同上方的小片天空,一切都规规整整。仍是困倦的很,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顿时泪眼朦胧,灵台清明些,这才疑惑自己怎么会在宿舍,瞬间又想起,自己在等一个人……天色不知为何那般暗淡,许是因阴天的缘故,浓厚如墨的云层密密堆叠,昏白的阳光勉强透过其间逸散些惨白的亮光,照拂飘散的雨丝,丝丝线线细腻轻浮,随着微风交缠成雾,较水汽弥漫的雾气更甚迷蒙,似清晰分明,又似晕染而开墨般薄帘。是冬日的第一场雨吧,没有寒凉,而是清爽,宛若春日的清凉中透着暖意。纵使在这灰暗的初晨,也从这小小的雨中略尝对这一天小小雀跃的期待……我在这儿多久了呢?这场雨似从从容容地下了许久,我倒不觉心烦,心底也浮起不知源于何处而生的欢喜,不过,存在些浮躁不安,深感时间的紧迫,我迫切的期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无论在哪都好,无论是面对了什么都好,更无论自身已是如何的破碎都好,总有那么一个“人”,你向前奔跑也好,原地自哀自弃也好,你所做的都是“等待”他的到来,他总是会到来,或以救赎,或以毁灭,或以漠视,那个“人”啊,你在对他的“等待”中一点一点形成你自己,这是世界给予你雪花融化崩塌的悲伤,最后由你自己感知所回馈的美好。
墨云消散,雨落零星几点,这场雨的尾声将至,自苍穹传出一阵钟鸣,庄然浩大。随着身后响起“咔嗒”一声,原像旧电影静止画面的宿舍运转了起来,各个房间亮起了灯,传来走动的声响,一会后,就有学生陆续的走出,说话声絮絮如隔水恍世,听不清,甚觉遥远。我依然半趴在围栏,黑裙混杂于橙绿校服中,突兀,片刻又淹没于人群,且如颗不起眼的石子坠入水中触起的一点波纹不过是沉入水底前一声无奈的叹息。雨再度滴滴嗒嗒落下,零星几点,零星几点……时有时无,走向大门的学生并不因雨的无常纠结,究竟是持伞亦或不持,单人,双人,撑着各式各样颜色鲜艳的伞缓慢的向大门走去。大约因是清晨,同学们过于兴奋的精力还未清醒,皆是安静乖巧的行走,在这么个清晨,一下就有了安宁的意味。但是,我仍旧迫切,仍旧不安……如果没有……没有……黑伞……黑伞……他,来了。
他站在楼下的大圆盘,收起黑伞,抬起头,不用寻找,便直直的看向我。他身着黑色中山装,身形特别单薄,脸色惨白得病态,一双漆黑的眼睛,本如深渊般,幽深不知底,平静中带着压抑的危险。可他看向我时,浅浅的笑了,美丽的星火由他瞳孔中燃放开来,令人痴迷,令人欢喜。
他轻轻的说,我们一起走吧。
我向楼下走去。
模模糊糊,每前行一步,四周便虚化一层,耳边的喧嘈声越来越大,可我就什么也感觉不到,昏乎乎,钟鸣再度的响了,时间越发的紧迫。怎么就像在棉花糖上行走,香甜柔软,似天上的云朵,却丝丝绕绕的缠上人的心扉,一点点搅动着心脏,引起难以抑制的跃动,止不住的高兴,止不住的微笑。
当下到楼来,见到他时,彻彻底底,彻彻底底,在人群中,其实就只有他一个人罢了。他朝我伸出手,我有些犹豫的放了上去,他立即紧紧握住,揽我入怀,他的指间发凉,掌心包裹着我的手,却那么的温暖。
我带他走平日里去教室的路。那是宿舍楼后面的道路,地面水泥板破裂,一到雨季就泥泞不堪。有段路还堆放着各种垃圾车,是个小型垃圾堆放地,路不好走也实在不能说让人勉强接受,好在恶劣的路段很快就过去了。这条路人极少,能窥得学校围墙外一条缝隙的风景,那是一块块围墙间狭窄距离的分线,可以看见杂乱的芦苇丛,还有一条不知是不是死水暗绿色的河。这条路的围墙上安有铁篱笆,生锈且歪扭,不知名植物穿过铁丝间隙生长,植物像竹,比竹更纤细柔软,浅浅的灰绿色,在天未亮,蒙蒙初晓时,暖黄路灯照耀下呈现暗沉的墨绿色,错然以为竹上篱头,好似往日时光凝于一副水墨画,白与黑,明与暗,光与影,激荡与平静,日复一日,最终话语言尽于此。这路通向食堂侧门,那附近有一个独立存在的绿色垃圾桶,以它为界,以前往教室的路为正,它往后数第五课大树,独特的浓缩了一方小小天地,大树并不是独自存在,它体内住着位让它无可奈何的居客,是株生命顽强的小草。当初大树不知何原因从外部自内,出现了个洞口,树肉掏空不见,小草许是随风飘进,就那么兀自生长。后来,也不知是何人灌进些泥土,更是助长的小草,从树洞中探出头来。这小草,同围墙外的芦苇相似,却比外间的颜色更为鲜艳。感慨树与草的寄生共存,原是孤立,光风水土也似平常,现今相伴倒灵动生机了些……
这是我日日所见之景,每日天气不同,所见之景也随之变化,每日感触也因之不同,或欣喜其长高一寸,或放心其仍存于此……每日都不同……今日却是,全身心的高兴,反复之景也有了别样的意味。
他静静的为我撑伞,静静的听我诉说所见之景,看我处于至兴状态,会用他那微凉的手抚摸我的脸颊,让我冷静些,太过于悲伤或高兴,都不是我的心脏所能承受的,它会抽痛得让我只剩下痛苦。他不愿扰我的兴致,但更不愿见我难受。
雨落伞面,滴滴嗒嗒,世间湿漉漉的,连他也是湿漉漉的,眼中像含了雾气般湿润,就那么的温和的看着我,他自雨中来,身上带着雨起弥漫的安宁,我喜欢极他的安宁,却深深害怕着,这种寒凉的安宁会将他再度扯回雨中世界。
我捧起他的手,手如玉般洁白,也如玉般的冰凉,我低下头贴近,蹭了蹭他的掌心。
能不能不离开。我看着他,眼里含着未言的恳求。
学生逐渐多了起来,他们手中拿着热气腾腾的早餐,雨声太大,他们并肩交谈的声音全部随雨滴重重的落在地上,化为一层的水渍。这是一个处处是声响,但又寂静寒凉的雨中世界。
我和他站在路边,他静静的垂着眼,我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回答……他没有回答……他要走了……钟鸣再度响起,没有时间了。
我手中的温度彻底褪去,面前的他没有了实感。他浅笑着,眼中布满星光,是只属于我的星光,他自雨中来,自是要随雨而去,他为我而来,却不能为我而留……留下吧,能不能不离开。
他说,忘了我吧。
他的声音轻轻的,脸色惨白得病态。
我的心抽疼起来,向前走近他,抬起手想摸摸他。
还未触碰到,就陷入了黑暗中。
……
猛的睁眼,大口的喘气,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有种溺水脱困后的心悸,胸口沉重得仍像被浸溺在水里。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啊,外面下雨了。
外面一点光都没有,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在宿舍半夜醒来,听着舍友深睡的呼声,与之格格不入的是自己的清醒,心空间时难言的恐慌……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以至于翻来覆去,抚眼间尽是泪水。
我忘了什么?
我抱住熊娃娃挪威,将脸贴近他的脸,蹭了蹭。挪威软软的,只是今日他的身子格外的冰冷,似沾染上了水汽,湿漉漉的气息,身体却干燥得很,也许是我受冬雨的影响,产生的错觉。
冬雨?
今日10月17日,怎算是冬雨?
这么想着。怪异,可笑,荒唐……翻涌,苦涩侵染整个心间,止不住的,止不住的,难以压制的,小小绝望的呜咽声从喉间吼出。
假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听着雨声,听着不知何处似有似无的钟鸣,合上了眼,诚挚的祈福,希望这场雨快点停吧,这一路走到终,在这么冰冷的雨水下,怎么能干干净净完好无损……让他……让他快些回来吧。
我陷入了深眠,梦里漆黑,冰冷,带着冬雨的湿意。
挪威摸了摸我的脸,指间止不住的发颤。
他说,会全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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