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罐,肉味……
作者:东华
昨天那人把家里放白糖的罐子刷得特干净,白糖吃完了,我准备撕开一包倒进去,她说罐子脏了,刷干净再倒。
糖罐其实是盛罐头的玻璃瓶子,好几年前为了盛白糖,专门买了一瓶黄桃罐头。
当时买来做糖罐的时候,我讲了我小时候对糖罐的记忆,以及对糖的渴望。
我村里一个和我奶奶同龄的人,按辈分我叫她二奶奶,她家住在村里的大井旁边,井边上还有一棵大楸树,因为村里和我奶奶同辈的人不少,我们小孩子都叫她井上二奶奶。
她家只有两间低矮的堂屋,几层砖,上面是土墙,有一间更矮小的西屋厨房,农村那时候还没电,我奶奶爱在她家打骨牌,我那时候还没上学,便抱着三妹,领着二妹在她家门口玩,表面上看她们打牌,其实是看她里间床头旁边柜子上的玻璃糖罐,那里面有糖块(用各种花纸包着),听到打牌的二奶奶嘴里含着糖块,发出特诱人的响动,我特馋,特想让她也给我一块。
但这想,是我自己孤独、诱人、永没实现的想法!!用眼睛时不时地瞄她的糖罐,是我在她家门口玩耍时,最爱做得功课。有好多次,我都有一种想去摸摸那糖罐的冲动!!记得有一次,我一人惴惴地走到里间,脑子嗡嗡地,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满是汗的手特想伸出去拿颗糖,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重得怎么也伸不出去,最后心扑通扑通地静静地一人离开了……
从那以后,想起二奶奶,就想起那个糖罐,幻想着糖该有多甜!……
我记忆里只有二奶奶和二爷爷俩人,没有子女,听我父亲说他们原来有一个女儿和我父亲同岁,在6岁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去水边洗毛根,掉在水里淹死了,从那她也没有再生育。二爷爷曾经打过仗,他的耳朵聋得厉害,据说是被炮弹震聋的。二爷爷个子高大,长相很好,说话绵软;二奶奶个子矮小,但长相挺俊,不过在村里是有名的厉害角色,所以二爷爷是出名的怕老婆。
也许二奶奶和她自己孩子相伴的时间不长,她并不喜欢孩子,我们村里顽皮捣蛋的小孩子常常受到她大声地训斥,孩子们都不怎么喜欢她。
那时候听村里人说二爷爷是有工资的,家里也没有孩子,所以她家的生活还是比村里其它有一堆孩子的家庭要好得多,他们家经常炖肉吃。
那人装的绵白糖她家院子里有一棵倒地的圆树身子,我们小孩子常常在上面沿着玩,尤其是她家炖肉的时候,看到二奶奶一趟趟地穿梭在堂屋和厨房间(二爷爷是专门烧火的),直到他俩各自端上碗,在堂屋里吃起来,并不在意院子里一直瞄他们还在沿木头的我。我多么想他们能给我一块啊!这孤独的想法永远也没实现过……过了晌午,我饿着肚子有气无力地回家了,大约是母亲的窝头在等着我,伴着村里鸡鸣狗吠的声音,我心里便升起了无数的烦躁来……
那人和孩子见过二奶奶一次,孩子那时三四岁,二奶奶那时已中风,倒还能自己挪步,那是中秋前后,她穿着一身花棉袄棉裤,满身异味(尿臊气特大)地依在她门前的树下和我三口打招呼,多年不见,她还记得我,叫着我的名字,高兴地看着我儿子。
糖罐,肉味……二奶奶已去世10年有余。现在听到鸡鸣狗吠,心里也会一下子涌出,从二奶奶家闻到肉味不得的情绪来……也许童年的记忆,是心灵深处无法消除的符号,多年后遇见同样的场景,依然会升腾起曾经的无望来……
村庄,也只是曾经的村庄了……现在的村庄已完全没有了我儿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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