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代是快乐的,天地之间似乎只有我们,大人上班以后,街道,空旷的小公园,沙堆,土坑,就是我们的战场,人人脖子上都挂一串钥匙,这情形和《阳光灿烂日子》里的马小军差不多,每每遇见押送犯人到刑场的游街队伍,我们这活男子就想狂欢节一样,跟在押解犯人的解放卡车后面,似乎目的地不是死亡而是秀场,卡车上总是站满荷枪实弹的军人,犯人被五花大绑,脖子上挂着打着红叉的牌子,左右两边是军人架着的机枪,今天想起来,肃杀得很,而当时我们却从这阵势里感受到亢奋,坏人就要被消灭,从肉体的幻灭里将诞生更多的美好,我们所有人都盼望着一场大战,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苏联就要入侵,我们以及我们的父母将驾着密布砂眼的坦克,列队开出研究所,奔赴战场,我们平时的玩具就是战车零件,能做出来最好的手工制品是用三合土自己捏的土坦克,你看,我们从小骨子里注定带有的不是和平的种子,唯一的一次质疑来自一辆刚刚被拉回来的实验战车,就品相来说,它似乎是匆忙被撤出战场的,因为炮塔里,很多仪器都还在,除了武器部分,但是在侧面装甲里却生硬地嵌着一枚没有爆炸的穿甲弹,十几公分后的钢铁里生生插着敌方的武器,就像武士的腰里居然插着敌人的刀剑,这让我感到后脊梁一阵发麻,我试着去摸摸那冰冷的弹体,原来敌人也是可以伤害到我们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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