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母亲住院,我伴其左右,不说身体上的疲惫,且说母亲不遵医嘱,就让我崩溃。
友微信推荐我看一部由原田真人导演的日本电影《记我的母亲》,友说,看完了电影,你兴许就不那么沮丧了。根据友提供的信息,我在网上搜索了一圈,发现电影改编自日本当代著名作家、评论家井上靖的半自传体小说《我的母亲手记》,并且,井上靖还是这部电影《记我的母亲》的编剧。
我不喜欢在医院看有声电影,反而读小说更自在,不影响他人,还可以在书页上写写划划。
书的首页当然是序,序的第一段,讲述了序作者吴继文的友人在母亲90高龄时,才发现母亲会写字。原来,吴继文的友人对自己的母亲“并非不在乎,只是爱得漫不经心”。
记得那天下午,躺在病床上挂着吊瓶的母亲突然说她想养花,她说她曾经养的花非常漂亮,结果让不喜欢花的父亲送了人,为此她伤心了好久。母亲曾经养过花的事,我没有一点印象。我很笃定地认为母亲从来不喜欢花草,不喜欢小动物,她只是一时兴起,出院了,养花这件事也就淡忘了。
母亲出院后真的张罗着养起了花,七盆不同品种的花被她养得极好。母亲每为花浇一次水,就重提一次她养花的旧事。听着母亲的念叨,我模模糊糊地记起她确实养过花:那是个家家户户用柴火煮饭的年代,我在外地上学,我家住四楼,南边不大的阳台上常常码着一堆劈柴,父亲为了多储备点劈柴,趁母亲不在家,把她养在阳台上的好几盆花花草草全送给了楼下邻居,为此,母亲很长一段时间不与父亲说话,并发誓不再养花。说来,这件事对于母亲算是件大事,而我却早已不记得了。
与邻病床的刘姐聊天,她说她母亲来她家小住,趁她不在家,把她儿子养在卧室里的一盆绿植给扔了。她问母亲为啥这么做,她母亲说那绿植叶片太尖太硬。刘姐还没听完母亲的解释,就开始大声责备:“我知道你喜欢收拾,可是你不能乱扔你外孙的东西呀!”刘姐全然不顾、喋喋不休地指责母亲的做法不当。当天,刘姐的母亲赌气回了自己家。一周以后刘姐才想起,母亲逛公园时曾被那种植物叶片刺伤过手指头,手指头一直发炎化脓,直到住院治疗才得已全愈。
原来那盆绿植不适合家养,刘姐母亲是怕外孙被那绿植的叶片扎伤,在没有事先说明的情况下,她自做主张扔了它。 刘姐说她当时太在乎儿子失去心爱的绿植后的情绪,却忽略了母亲手指头受伤住院的事实和感受,以及外婆对外孙的爱护。刘姐聊完她的母亲,表示一定要上网观看《记我的母亲》这部电影。
说回井上靖。井上靖的父亲是个军医,工作地点常常变换,父母不希望井上靖跟着他们频繁转学,所以把年幼的他安置在伊豆半岛的乡下,与阿绣奶奶相依为命。阿绣奶奶是井上靖曾祖父的妾室,阿绣奶奶虽与井上靖无血缘关系,但在井上靖心里她才是自己的母亲,甚至是情人(井上靖在《初始》一书中清楚地表达了他对阿绣奶奶的深厚感情)。
井上靖对父母的埋怨时至自己中年都未消减,他抱憾自己从未体味到来自原生家庭的温暖。就在父亲已逝,母亲不久亦将关上最后一道门窗时,他才忆起,母亲一生不沾荤腥,是为了他能够顺利考上中学,发愿茹素的。井上靖看着母亲一天天衰老,犹如一部慢慢坏掉的老朽机器,即使母亲无任何病痛,身形也在不断地萎缩,最后变成轻如枯叶的一缕幽魂,飘于天际,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对父母不是不在乎,只是爱得漫不经心。
井上靖说,“纵观人的一生,确实有些时候让人感到活着是件无可奈何的事,我不得不接受并相信,这也是我眼中的现在的母亲给出的结论,一个活到80岁的女性的结论。”我的母亲77了,老衰了,记忆减退,表达不清,性格如孩童,其实她也不想折腾自己和子女以及医生 ,但挡不住时间对她的侵蚀。明白了这个道理,再转身看看蹒跚的母亲,内心虽觉得悲凉,但那种沮丧释然了许多。
再说说书与电影。读完井上靖的小说再看他的电影,觉得小说比电影好看。小说写法纪实,全书几乎没有作者个人情感对情节的干预,高度还原了生活。电影有些煽情,特别是男主角背着得了老年痴呆的母亲漫步于海边时,虽让人不禁潸然泪下,但太过
于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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