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科学家

作者: 第k个K | 来源:发表于2020-09-11 18:31 被阅读0次

确定了私下没有人,刺客走出黑暗。

P城郊区的凌晨一片死寂,街道上空无一人。橘黄的街灯兀自垂着,散发着没有任何人需要的光明。

而此时唯一穿行在黑暗中刺客们只被灯光照亮了一瞬。他们从黑暗中来,把匕首刺进目标的胸膛,再度回归黑暗。

听起来这些刺客只会存在于历史书角落薄薄的一小篇列传中。但请相信,这些穿梭在历史黑暗面的刺客,也存在于我们身边。我们也身处在历史之中。

这位迈步在P城南街道上的刺客,则生活在未来——对我们来说是未来,对他而言则是现在,对未来的未来而言则是历史。

在这天晚上,夜色中的楼房只有一扇窗户透着微光。刺客很容易就定位了他的目标。对方很小心,灯光很暗,且用厚厚的遮光布料遮挡着。但或许是连日来的安逸抹去了这些书呆子的警戒心,灯光泄露了一点点。而这一点点,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其实,即使没有这灯光,刺客也能够定位到目标所在的房间,只不过费时些罢了。

这栋郊区的小公寓罕见的没有配备智能警卫系统,底层只有人类警卫站岗值班。刺客知道原因,因为所有智能设备都是自己的盟友,而是目标的敌人。事关生存,只有人类值得信任和托付。

刺客敲了敲大门。

没过多久,门开了。刺客读着秒:门房没有时间通知房客不速之客的到访。

一个彪形大汉开的门,光头与壮硕的身躯即使在黑暗中都特别引人注目。他就像是好莱坞硬汉电影中肌肉发达的男主。

刺客一手向壮汉出示电子搜查令,一手推开了他,径直向楼梯走去。

虽然背对着,但刺客知道壮汉一只手伸向桌上的铃铛,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武器。刺客依旧没回头。壮汉的右手才触到手枪的一瞬间痉挛了起来,接着他全身剧烈地前后摇晃,像拔了电池的机器人一般毫无生气,向后倒去。

一切设备智能化的后果!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给武器加上芯片。

亮灯的房间位于三楼,这也是刺客前进的方向。训练有素的他上楼时没发出一点声响。

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刺客来到了目标房间门前。门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由清脆的瓶罐碰撞音,也有低沉的人声他打量着门上的锁:一个普通电子锁加上一个大铁锁,锁上拴着铃铛。

这书呆子以为这是几世纪啊?但这防备措施也不错,简单,但闯入者一个轻微的失误便会引起屋内人的警觉。

刺客迟疑了片刻,便开始动作。首先使铃铛噤声,然后用传统开锁工具无声且迅速地解决铁锁,最后拿出专用设备,一击搞定电子锁……

“滴——”刺耳的声响划破夜晚的沉寂,刺客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看似简单的电子锁被重新编程,设定为在用解锁工具破解时发出警报声。因为简单,所以容易改动,且不被监控。

但丰富的经验使刺客瞬间镇静下来。自己一定比目标的反应快,他确信。

刺客用力推开门,在他看到那个怀抱着实验器材一脸惊慌失措准备跳窗逃跑的白发老人的一刹那,右手掷出飞刀。一眨眼,鲜血四溅,红色液体从目标脖颈出的小小伤口飞溅出来。老人随即倒下,玻璃试管摔在地上。他的双手抓向伤口,全部染上了红色的血液。他两眼圆睁,残留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恐与忧伤。

目标的心跳停止,任务完成。

之前被忽视的房间这才显现出它的奇特。与老旧传统的公寓楼和走廊相比,房间内部现代的不正常。四壁嵌满了高科技仪器,有恒温箱、生命检测仪等设备。房间正中央的实验桌发出奇异的灯光,让人感到一丝真正的寒冷。刺客从街道上看到的光正源自此。桌上整齐地摆着试管、注射器、培养皿等实验用具,正等候着科学家下一步的指令。当然,刺客无法忽视角落里正在吱吱尖叫的一笼子小白鼠。它们害怕着陌生的闯入者。或许它们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房间内以外的人了。

刺客注意到了,靠近窗口边的墙角蜷缩着一个人影。灯光昏暗,刺客看不清他的面孔。那人应该是目标的助手,在警报响起时想要逃离,但被老人的惨死吓到腿软,失去行动能力。

刺客跨过尸体和玻璃碎片,来到那人面前。助手似乎很年轻,但过于昏暗的灯光无法帮助刺客判断他的真实年龄。年轻人正在发抖,双眼反着光,显得特别明亮,但刺客从中只看到了对自己的恐惧。

“快走吧,你不是目标。”刺客居高临下地说。让出了从墙角到窗户的通路。

年轻人向后缩了一点,眼睛不再那么亮,但刺客看出他的害怕减少了一点。他把放在胸前的手缩了缩,刺客这才发觉他手中拿着什么东西,似乎很很珍贵。

刺客猜出了那是什么,他叹了口气:“实验成果吗……”

“丢掉!”刺客厉声说,同时挡住年轻助手逃跑的路。

年轻人抖得更厉害了。

“丢掉,不然就像他一样!”刺客逼近墙角,一手指着尸体。

年轻人还在抖着,但他直视着刺客的双眼,是无比坚定的眼神。

“好吧,”刺客不再看颤抖的助手。他蹲下,从怀中掏出匕首,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最后一次机会,丢掉,或者……”刺客说。

年轻人摇了摇头,身子还在发抖。

刺客不说话了,他把匕首刺进助手的胸膛。年轻人的颤抖停止了一瞬,紧接着全身剧烈抖动,从口中喷出鲜血。生命正从年轻的身躯中抽离。

突然,刺客看到年轻人的眼神变了,原来的坚定不移、视死如归瞬间消失,愤怒与悔恨无力地浮现。他定定地看向死去的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上的东西像他扔去。那是个微型恒温培养皿,在空中划过一道短短的弧线,摔在地上裂开,和试管碎片混在一起。

年轻人的眼睛就此凝固住,失去了光彩。

刺客用手合上年轻助手的双眼,叹息:“你本来不是目标的。”

随后,他重新站起,从窗户一跃而下,步伐不带一丝犹豫。跃下的瞬间,他看到了从窗口通向屋顶的梯子。那个梯子的尽头是两人原本的逃生工具——早已被刺客远程破坏的隐形飞车。

刺客稳稳站住,穿过依旧空无一人的街道,回头望向目标生前和目前尸体所在的公寓楼。那扇窗户依旧亮着。

刺客知道,两小时后,那位壮汉门房将会从麻痹中醒来。等他爬上三楼查看他的房客时,之剩下两具尸体和被破坏的实验成果。

刺客一转身,回到黑暗中,消失不见。

任务完成。


保罗来到咖啡馆角落里靠窗的老位置,艾伦已经就坐,正撑着头望着窗外。

“嗨,艾伦,抱歉我迟到了。今天的街头特别……”

“我知道,快坐吧!”艾伦毫不迟疑地原谅了迟到的保罗,转身叫侍者:“两被冰美式,谢谢。”

“冰美式?我记得你最讨厌苦的咖啡了不是吗?”

“是啊,但跟您这样的大师谈话,不喝点刺激的保持清醒可不行呀。而且……”艾伦神色突然暗淡了,两眼忧郁地望向窗外,“这种时候可没心情吃甜的……”

“运动”已经持续一星期了。我不是历史学家,在此只敢把这一事件称作“运动”。P城市区街头已被愤怒的市民占领,他们举着横幅,喊着口号,朝着同一个方向释放愤怒。过去,人们对这种“运动”有很多称呼,肇事者称之为“抗议”而被反对者称之为“暴动”。浪漫之都被人们的怒火淹没,掩藏在繁华下的革命之血显露出自己的颜色。

“你这个愤青不去加入他们吗?”望着窗外一队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举着横幅唱着口号走过原本被机动车占领的马路中央,艾伦问。

保罗摇摇头:“我过了那个年纪了。”

艾伦转身看着保罗,冷笑一声:“我以为反抗精神是不朽的。”

保罗也笑了,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反抗精神是不朽的,但这种愤怒和抗议只属于年轻人,”他顿了顿,“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精神,只是在愤怒罢了。”

艾伦突然来了兴趣:“阁下竟然对这场运动持这样消极的态度吗?”

保罗沉默了一阵,说:“毕竟双方都没有意识到这场运动下隐藏着的无法解决的问题。”


那群大学生停在咖啡馆外的人行道上。一个领头的大学生转身向伙伴们布置任务。一个女孩倚在一块抗议宣传板上,那块板正对着艾伦,他看到上面印着一个男孩的照片。

那个男孩就是这场运动的起火点。他名叫雅克,十五岁,是一名常常登上报纸的天才少年。他出生在医学史家,父母都是生物医学方面有名的专家。他从小就在生物方面展现出过人的天赋,早早被索邦大学录取,并成为著名生物学博士勒瓦尔的助手。

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雅克最后一次登上报纸,是一周之前。他和勒瓦尔博士被发现了死在巴黎郊区的一间公寓里,那是勒瓦尔秘密进行试验的地方。两人双双被刺杀,试验用品被悉数摧毁。尸体的第一发现者,公寓保安人员让称,勒瓦尔博士的实验室被定性为反人类而被封锁后,便与雅克在这里秘密进行着实验。直到一周前,刺客潜入,打晕自己,杀死两名科学家。

“运动”就从这里开始了。他们抗议一切,包括年轻的生命被剥夺,矛头直至政府——人人都心知肚明,刺客隶属于政府部门,之前几起类似的谋杀案证明了这点。


“他们在为那个死去的孩子抗议,而不是造成悲剧的本质,因为之前其他科学家被杀死的时候没有人发声,”艾伦说,“如果你是说这点的话,为政府辩护的评论家写了很多相关的文章了。”

“不,不是这样,”保罗说,“人道主义和技术的利弊之争这种老套的问题无需再谈了。当然了,之前政府派刺客杀死科学家时提供了他们研究反人类的详细证明,而这次没有,这也是人们愤怒原因之一。”

“那您有何高见?”

“审查。”保罗冷静的吐出这两个字。

艾伦明白过来了,他吐出一口气,向后靠了靠。

“的确,‘杀死科学家’这一举动背后是政府对国内所有科学研究活动的监视与审查,最后带来了男孩被杀这种可怕的后果。人们不能不怀疑这种审查会应用于其他领域,自己的生活被监控,性命岌岌可危。谈笑间,一个刺客可能就站在背后,即使犯错误的是个孩子。”

“是的,”保罗的眼睛闪着忧郁地寒光,“而且不仅如此,被杀死的科学家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怎么会不知道呢?”艾伦疑惑,“他们都因进行反人类实验而死啊!政府警告过他们,但他们拒绝停止,依旧秘密进行实验。”

“对啊,那政府凭什么说他们的实验反人类呢?”

“因为……”艾伦语塞。

“政府有何标准呢?你以为那些科学家为什么无视警告继续实验呢?难道他们都是弗兰肯斯坦博士吗?是因为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的研究反人类啊!”保罗显得有些激动,“那些拿着武器阻止民众前进的警察,他们的武器怎么就不是反人类技术了?它们可以伤人甚至杀人啊!”

“有些‘反人类’是显而易见的,像战争中的人体实验。”艾伦试着反驳。

“但有些不是。很多都不是,特别是这几个被杀的科学家做进行的实验。与其说是‘反人类’,不如说是‘有危害人类未来的可能’。”

“人体基因编辑、接近成功的仿生人研制、心灵感应实验、人类控制论研究还有两个人另类工智能实验室……”艾伦回忆着,“大多是与‘人’相关的实验,接近成功。大多数人都知道如果这些研究取得进展,人类社会可能就会面临本质的改变。人的定义和地位都岌岌可危。”

“是这样。他们杀了这些科学家,为的是暂缓科技进步的速度,”保罗说,“太快了!政府无法控制,人类还没做好准备。”

“那些科幻小说里关于人类被人工智能或超人打败的故事只是故事而已。它们从未发生,只是设想。如果刺客的老板按照科幻小说里的标准杀人,太过荒谬。有些人可能是无辜的。”艾伦说。

“定计划的老头们可能宁可错杀而不错放吧,但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保罗说,“你也发现了,政府关注的都是些关于人的实验,而另外的那些呢?量子力学、引力波和外星人?理论科学家们也可能随时颠覆我们的世界观,他们不可能考虑并且评估这个。而且对于执政者来说,新的哲学思想比枪支更危险。”

“那么应该如何制定标准呢?或者说,应该由谁制定标准呢?”


市政厅附近挤满了参加抗议的人。

“尊重生命,制裁刺客!”

口号响亮而整齐,人们难得为同一个目标而如此齐心。

冷静的反对者还是有的,但他们又能如何反对抗议着呢?敲击键盘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愤怒信息在万千社交账号间流传的速度。短小而有力的口号淹没了反对者的长篇大论。

没有人质疑过,为什么主流的声音只需要几个字就能使大多数人着迷,而反对的声音依拖着上千字的没人读的论述也虚弱无力。

抗议者中,已经有代表向政府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处死刺客,为小雅克讨回公道。这并不是原始的同态复仇,他说,人民已经审判了刺客。人们依旧怒吼着,浓烟缠绕着城市中央。愤怒的人们会做出什么,请诸君想象。但请放心,除去自己人的误伤,没有更多流血。保罗所说的“拿着武器阻止民众前进的警察”在这场运动中并不多见。这是为什么呢?没人知道,也没人过问。毕竟,拦路者的缺失,得利的是抗议者一方。愤怒可以蒙蔽一切疑惑。

他们为少年雅克的生命抗议。站在他们这边的评论家说,他们在为科学技术的发展抗议,在为没有审查的社会抗议,在为自由抗议。他们反抗的对象,按保罗的话说,就是那个“制定标准的人”。


“我不知道。”保罗说。

艾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就是我所说的‘无法解决的问题’。”保罗说。

“现在制定标准的是政府,”艾伦说,“但这不是正确的。”

“他们没有权利,”保罗说,“没有人能‘正确地’制定反人类科学的标准。没有人有权利这么做。‘反人类’或者‘有危害人类的可能’这两个罪名必须是全人类共同承认的,那一两个当官的可没有这权利,被人民选择出来的那些人也没有。另外,对于‘有危害人类的可能’的罪名,这相当于是审判一个没有发生的罪——人怎么能预测未来呢?他们没有资格给那几个死去的科学家和可怜的小雅克判罪。我觉得这也是他们未经审判就直接杀死他们的原因。”保罗向后仰去,长叹一口气:“完全违背了法律精神啊!”

“你知道社会契约论吗,保罗?”艾伦突然说。

“当然。人们生而自由平等,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转让一部分权利,从而形成了政府。怎么了?”

“对,且政府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民众。但事实是,政府的政策与命令常常不是人民的意愿,超出了人们赋予的权利。”

保罗点头。

艾伦继续道:“我觉得,这是因为组成政府的那群人并没有比普通人有更多能力思考问题和制定政策。他们有权利充当管理者和实施者,但绝对不是策划者。作为无法超越时间和自身定义的人类,我们不可能给另一个人戴上‘有危害人类的可能’的罪名。”

“我们自己不能……”

刺客双手被拷,戴着铰链,由两名警察押送着,走进位于市政厅前的广场。几百年前的大革命,这里曾架起过断头台,数不清的贵族在这里流尽了鲜血。

现在,这里支起了绞刑架,有成千上百的游行者围绕着。

绞刑,人类古代互补干涉的各种文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一种死刑方式。这比砍头文明,但比注射更具视觉冲击力,也就是更解恨。

这也是文明社会的仇恨者所需要的。

刺客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的行刑台。无数的人朝他投掷杂物以泄愤。由用过的纸巾、烂掉的水果、揉成一团的横幅、石子、鸡蛋和被踩坏的手机。投掷的物品大同小异,人们泄愤的方式更是从未改变。

刺客幸运的未被硬物砸中要害,只是衣服被生鸡蛋和颜料弄得面目全非。

穿过人群,咒骂声渐远,刺客站上绞刑台,由身旁的警察在他脖子上套上绳圈。

他知道自己为何而死,身为人类的他审判并制裁了另外的人,以人类不能企及的罪名。

脚下木板抽去,身体被重力擒拿。

对不起,人类。

绳子迅速抽紧,刺客向下掉去。

眼前竟是一片漆黑,而不是他想象过的愤怒民众的小腿的鞋子,刺客有些惊讶。

窒息感袭来。

对不起,雅克。

他醒来——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醒来,只是从混沌的无意识状态中突然抽离出来,就像在冬季空调房里待了一整天后突然打开窗,除了刺骨的寒冷外还有问道清新空气的振奋。

他就这样来到了这个清新振奋的状态。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醒来”,这也有可能梦中奇怪的感受。他无法感觉到任何东西,这令他难受,但他可以思考,这不像做梦。他想做动作——伸展四肢,或者先把眼皮睁开——但他做不到。有点像“鬼压床”,自己以为自己醒着,但什么也没法做。自己实际上正在睡着。

醒着还是睡着,梦境还是现实……自己怎么突然哲学起来了,他暗暗笑道。

哲学……他继续想,他不想放弃思考,这是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他开始学着古希腊哲学家那样思考些大问题,以保持来之不易的“清醒”。第一个跃入脑海的问题是:“我是谁?”

我是刺客。这两个词突然闪现在他脑海,如闪电劈开巨石。获得了身份的他又惊又喜。记忆解冻,随之而来的是洪水般的信息。

他想起来了,他是刺客,被愤怒的人们绞死,因为他杀了一个孩子和一个科学家。他曾经杀了很多科学家。

被绞死……

这个词语占据了脑海中央。他回忆起那地板掉落,绞索抽紧的瞬间,以及随之而来的下坠和窒息。

所以这就是死亡?

这就是死亡。刺客这么想着,想象中的自己释然地笑了。即使没有镜子,人们依旧会知道自己在笑,没有感觉到脸的刺客也知道自己在笑。

死亡的状态,多么好的哲学实验场!

这会,刺客不想思考了,思考使他疲惫,但死亡本应该是轻松的。

世界又变成了暖空调房。


科幻电影的场景被分类,以各式各样的“朋克”命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昏黄的夕阳浸透厚厚的云雾,把亮黑色的蒸汽火车头染成棕黄。“呜——”汽笛拉响,载着少年和他的梦想前往远方。这是“蒸汽朋克”。

蓝色、绿色、粉色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点亮缺了笔画的日语片假名招牌。黑漆漆的高楼伸展,与夜色融为一体。这是“赛博朋克”。

Windows98,厚厚的苹果电脑,底部沾满尘埃而顶部光滑的键盘,被红色蓝色按钮塞满的控制室……这是“磁带朋克”。

而当代科幻电影呈现出的光滑世界没有“朋克”的称号。一个完全光滑,如同苹果手机般的世界,光洁的表面闪着略微发黄的白色灯光,悬浮的控制台以蓝光勾勒边框,呈光滑的半圆形。虚拟的显示屏浮在空中,闪着“0”“1”交错的代码。人们称之为“现代主义”,不知道能不能称为一种朋克。而刺客恢复感觉后第一个看到的场面,就是如上这种。

这不是地狱!这是适应了亮光的刺客的第一反应。

这种苹果手机式的世界,不会是天堂吧?他很惊讶,因为他一直认为杀了人的自己死后应该下地狱。

然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脸,一张戴着眼镜白发白须的老人的脸。不是他想象中上帝的样子,更不像是地狱的魔鬼,反倒更像他杀死的那些目标,那些科学家。

老人笑了,他却毛骨悚然。

这是哪里?我还活着吗?他想发问,他有无数问题。但当他想张嘴时,发现自己做不到。他无法用力张开自己的嘴,无法用力从喉咙发出声音。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嘴和喉咙。

“幻肢”,他突然想到,自己就像截肢者,试图使用不存在的器械。但他的嘴没有被截掉,据他所知没有,而且嘴怎么可能被截掉呢?他无法找到答案,他看不见自己。

老人没有对他说话的努力做出任何反应,是他故意装作看不见呢,还是自己根本没有做出可见的说话努力?

那人又笑了,与之前那笑一样,依旧看着自己。刺客突然觉得这种笑容很熟悉。他在仔细观察成为他刺杀目标的科学家时曾见过这种表情,这是父亲对孩子宠溺由骄傲的表情,是科学家面对他科研成果的表情。

刺客突然害怕起来。他除了能看见东西之外,其余感官没有任何反应,身体依旧无法动弹。他怀疑自己是否依旧陷入在“鬼压床”的状态里。

老人讲话了,带着笑意:“终于醒了呢。”带着得意的语气,像是傲娇的小孩子获得奖励后那种故作无所谓的得意。

刺客确认除了视觉之外,他的听觉还有效。

“你真该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老人继续说道,语气变了,有些邪恶,“但这里没有镜子。”

没有镜子……那么知道我是谁的只有那个人,刺客心想。他对自己对自己的无知产生了恐惧。那个人能看到我表现出恐惧吗?刺客心想,没有答案的疑问。

“你将来要做的与以前一样,猎杀……”那人顿了顿,“科学家。”

“这就是我救活你的原因,刺客。”那人继续说,语气冷漠,“或许不能叫刺客了,‘刺客’是属于人的称呼,而你……”他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刺客没有在意寥寥几句话中如此丰富和难以接受的信息,思维紧揪着“刺客”二字不放。

他说我不是刺客了,唯一知道我是谁——什么的人,说我不再是刺客了。因为这个,刺客很痛苦,他不再知道自己是谁,他醒来后唯一能确定的身份也丢失了。他在害怕这个,而没有注意到老人的话语给了一个特新身份的线索。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再是人了,那么他就是“非人”

在前刺客出神的时间里,科学家模样的老人在视线盲区操作着什么。他的思考被奇怪的亮光打断了。光滑的房间里,有一块地方发出异样的光,形成了一个屏幕状的东西。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非人”疑惑。他身边的一切,包括他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自己,都有着一种诡异的未来感。

“这是我的另一个宝贝。”老人的声音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今后将由它来做出一切决定,而不是人类政府。”

什么意思?什么决定?

“而你,一个不是人的刺客,杀人也没有问题了!”老人激动地说道,声音快乐地颤抖。

前刺客听到细微的“嗞”声,紧接着,更多感觉好像回来了。视觉的范围变大——他能转动眼珠了。

他对这一“壮举”很是惊喜,至少一部分肌肉能动了。他尝试着抬起手,毫不费力。

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手,看起来是一双人的手,但和之前自己的手不太一样了。他眼前的手光滑又白皙,而不是之前自己粗糙有伤痕累累的双手。手腕和肘部关节处闪着不属于肉体的银光。

腹部用力,他坐起来,毫不费力。他能看到他自己更多了:穿着黑色紧身裤的双腿,膝盖处闪着同样的银光。

他对自己的审视被头顶灯光的变化打断了。他抬头,看到之前发光呈屏幕状的地方出现了字符。

“它要发布命令了,第一个命令!”老人激动地喊着。

前刺客转过头,他看到老人也仰着头盯着屏幕,拼命抑制着兴奋。

“罪名:危害人类未来安全”

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开始了,开始了!上帝计算机的第一个审判!”老人的声音,依旧激动。

前刺客没有在去看他,这个屏幕吸引了他全部的好奇心。

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是一行没有任何意义的符号。

前刺客很疑惑,直到他注意到那位已经噤声许久,脸色发白的科学家。

“是你的名字啊!”前刺客说,他能说话了。

科学家点点头,依旧紧紧盯着屏幕。

“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前刺客说,一边走近科学家。

“不,不,他不会出错。”科学家依旧盯着屏幕。

刺客抓起实验台上的小刀,插入科学家的心口。

*第一次写小说的尝试,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故事讲清楚,希望得到批评指正!灵感来源于讲座中听到的关于科学技术的讨论,大致是说将来科学技术发展过快,人类不能控制,或许只能通过极端手段减缓科技发展,再加上我当时非常喜欢的游戏“刺客信条”,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尝试。大致表达人类本身无法加之同类以“有可能危害人类”的罪名,因为这种发生在未来的罪行只有全知全能的神能够断定,而在无神论的语境下,能接近这种“神”的或许就是科幻小说里的超级计算机。不过,发明了这种超级计算机的人,不也深深地给人类带来危害的可能了吗?这就是最后刺客杀死白发科学家的原因。

本故事完全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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