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物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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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心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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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法门，皆以观心为终始，以守中为机枢。《佛说大乘心地观经》云：能观心者，究竟解脱，不能观者，永处束缚。

古圣先贤之教也，直观当下即可穷彻心源，归家稳坐。而人类社会之演化日趋复杂精密，人心困于其中，知障愈多。故，强分次第，示以观心之法。期，因指见月，得鱼忘筌，就路还家。

1、观心伊始，观己之起心动念。

即观照所谓妄念—情绪、思想、感受、见解等，不加评判，亦不追逐，只默默观照，看清这些念头生灭来去而不为所动。成为思想之观察者，不要成为思想者。独坐溪边看水流，水流人不流。

初始阶段非常重要，需很长时间练习，二三年观照薰习都有必要，况其中歧路纷杂，人顺念头追逐之习强大且本能，而观照之力开始时又非常弱小，常在观照中随念头流走而屡战屡败，信心大失者比比皆是。初学者往往耐不住观心练习之寂寞而放弃。也有因急功近利而“没有什么效果，看不到什么收获”而放弃者……

同时，又因此阶段之练习简单，很多人往往用聪明之理解取代观照之体验。常陷入习惯之思虑、评判而以为在观照中。若能花上五六年时间时时练习观照，自会为日后一得永得、一悟永悟打下坚实基础。此阶段定先要在静坐中修持，刚开始观照力很弱，就像蜡烛在密室中才能发光，在风雨中会很快熄灭。

很多人说在生活中修行是空话，其实只是不甘观心修持之寂寞而已。静中尚不能念念分明，动乱之生活应对中又岂能把握？待功夫精纯，观照如杲日般，也就无所谓动或静了。所以，开始定要有一段专修时间，为后面深入修行打好基础。

此阶段之目的，是让我们从惯性之思想念头中抽离出来，时时保持清明在躬之心态。学习初步认识与管理自己之内心世界，培养念念分明之定力与觉醒人格。

人之行为无不是念头在操纵，而我们从未学习过如何去认识自己之起心动念，更谈不上去管理与控制了。因此，就形成了我们无可奈何之人生际遇。

念头（情绪、思想、感受、想法、观念、见解、性格、学识、信仰等）会形成语言和行为，语言和行为又会形成命运。因此，观心之初步，其实就是省思生命之过程。

此阶段练习深入后，我们会发现自己对内心之起心动念越来越清明，头脑好像越来越聪明了。甚至每个念头背后之动机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对一些微小心念已有控制与转化能力，但性格、观念等还是没有了解与转化力量，还需进一步练习。

2、观心第二阶段：观空。

佛家谓：一念未生前。儒家谓：喜怒哀乐之未发。

前一阶段练习中，我们会发现自己内心之起心动念越来越清晰，也有一些控制能力，而且会发现心念之流动渐渐趋于平静而缓慢。当此时，直观当下---前念己过，后念未生，中间一段“空白”境界。保持此境界，越稳定长久越好。当新念头又起后，己过不追，继续观照“后念未起”之境界。

这个阶段，练习观照之人都有或多或少之体验，但不能长驻，心念惯性强大，转变不易。曾听很多人谈论他们观“空”之体验，其实只是在回忆曾有之电光石火之经验而已。

这个阶段重在培养定力。定力是转化力之基础，也是深入洞察心性真相之基础。先贤云：修行不到无心地，万种千般逐水流。

这一阶段，心性修养效果开始显现。看一切都很清楚，又不是很真实。执着开始松动，内心越来越平静。时时都能超然物外，烦恼也能很快平息。每天都像在做梦一样，但又是清清醒醒地做梦，言语越来越少，开口必一言中的，洞察力明显增强，精力充沛且头脑敏锐。

性格之转变由此阶段开始：刚烈变平和，懦弱变刚强，贪婪变豪气，刻薄变宽厚，猥琐变阳光。这些转变明显体现于日常生活中，与以前熟悉之人事环境有一种疏离感。

此阶段之行者，不爱热闹，喜欢独处，内心总有自得、满足与淡淡之喜悦感，还有很多因人而异之现象与体验。至此，行者之心稍感几分自在解脱之意趣。“我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当然是相对于以前时时被念头缠缚之状况而言。

此阶段要注意，行者为保任“空”境而常常过“紧”，怕“空”跑了，往往太死板，“空”而不灵；或由于过“紧”，反而“空”不了。此时，应放松或继续观照念头之生灭，观照力加强了，再安住于“空”境，更加稳当，切不可急功近利。

3、观心第三阶段：观照观照者。

当观空之练习稳定后，就能不再轻易受念头牵制与扰乱。这时，应回光返照，观照观照者本身。先贤谓：“如珠吐光，还照珠体”；也叫“自觉”——觉察者觉察自身。

此时，主客体已合为一体，无主体，亦无客体，且鲜活而警觉，西藏密宗名“安住修”，似乎更准确。安住于观照本身即是“修”，不再另有对象去“修”。原先一直观照念头或空之观照者，不再观照任何对象，只是安住自身状态中。

行者此时已明了，即便是“空“，仍是一念，不再欣喜于对“空”之执着，轻松放下它。以前由于观照而引起之稍“紧”之感彻底放下，当下现成之无任何对象之清明觉知自然呈现，非常放松，但不散乱。好像一面镜子，只是照着，但不执着于任何对象。无论有物无物，镜子都只是照着而已。

《楞严经》云：“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因离于空有，行者之解脱心境较以前更彻底，不再认同身、心、世界之虚幻，不再为“见”所惑—-一切世出世间之理论见解都因缘所立，实同影象之虚。观空阶段之梦幻感如果还只是一些感受，而此时之梦幻感就是真切看到，一切不过是人之念头之流动、呈现与展开，并无真实性可言。所谓身、心、世界，无非是心念投射而已；所有行为、语言，也只是心念追逐之展现与外化。道心从此坚固，不再流落对身心世界之认同中。但执着之惯性还会存在，这需要很长时间定力之培养方能转化。

此时，由“心月孤悬，光吞万象”之内心体验，卓然不群之人格真正建立，不再为外在干扰而动摇。因无外在，一切只是内心投影而已，而又能遵循世间之游戏规则。所谓：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同时，目睹世人为身心世界之虚幻所惑而循声逐色，不期然升起之慈悲心在此时扩充而广大，教化之主动性更加强烈。

至于身心之体验，因人而异，不宜细述，以免让人升起追逐之心而忘真道。但内心光明相之升起却是共同之经验。不过，古往今来之人把此时“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之体验当作开悟，就是真“误”了。先贤云“万古寒潭空界月，再三捞漉始应知”，应知什么？应知此时仍是光影门头而已。变化气质之事实不虚，若言穷彻心源，开佛之知见，还有“九转十八滩”在。

4、观心第四阶段：破俱生我执。

观心第二阶段，是破有—破除对念头之执着。观心第三阶段，是破空——破除对无念之执着。

到第三阶段，行者己明了，“念头”不仅是心理现象，包括一念不生之“空”其实也是一念，乃至我人之身体状态、性格、观念、学识等无不是一念。甚至，所见、所闻、所感、所知（见闻觉知）之一切对象，也不过是一念。果能有如此见地，则解脱气象便油然而生。“见惑”基本断除，世间一切道理皆能了然，不再有疑。断见惑，在禅宗就是“见道”，也是破初关之开悟，当然其中还需有功夫之配合。

之所以说在第三阶段，“基本”断见惑，是因为此时还有极细微之执着未破除—-即对这一“知”之执着。而这一“知”其实也是一念，也是一种分别，只是它极细微，没有很强之定力根本不能发现，还以为它一直如如不动。知有念、知无念之这一“知”，较之念头或无念，确像一见证者般如如不动，见证着念头生灭来去，也见证着无念之空灵。

殊不知，它既知有念，亦知无念，其中就隐含极微细之分别作用，还不是本体，充其量是本体一种作用而已。古人爱用镜子作比喻，镜中境像比作念头，镜中无境像时比作无念，镜子能照万物之作用就好比这一“知”，这一“知”（镜子能照之性）红来显红，绿来显绿，无物则显空。但这一知，并非镜子本身，只是镜子所呈现之作用而已。这一“知”极难破除，因为它就是人们一直死死抓住之“我”。

道家云：要想人不死，必须死个人；佛家也说：打得念头死，方许法身活。这个“我”之一念，正是要真正打除的。（这个打除只是放下对其之执着，不是消灭它）。这一念之破执，必须要有老师在静观因缘时节才能给予正确指导，否则，行者很难走出念头自欺之迷宫。这就是为什么，真正之修持须有传承。

因此，第四阶段之观心，其实是破除最后之执着——这一“知”。但并不是说除了这一知外，还有一个什么可以让我们抓得住，只是不执着即对。

当行者真能明了这一“知”也只是一念之作用而己时，才真算是断惑见道了。注意，只是“见道”，而“见道”也只是正好开始修行时，以前只是做准备工作而已。就像一个人此时才明白方向了，接下来才开始跋涉。故，禅宗五祖说：不识本心，修法无益。《楞严经》云：“若于因地以生灭心为本修因，而求佛乘不生不灭，无有是处”。念头当然是生灭心，一念不生之“空”也是生灭心，而那心光独耀之灵明一“知”，不也是生灭心吗？

古今多少人牢牢抓住这一“知”，以为真心本性，以为本来面目，沉浸在开悟之幻觉中，强作主宰。终其一生，其实抓的仍是一妄念！佛法之开悟（世间学问也是如此），无论你悟到如何神圣玄妙之道理，那个“能”悟的，都只是一心而已。因此，如实知自心，才是真正修学之核心。而观心一法，就是摒弃一切外在仪轨，直探心源。既是捷径，也是唯一正途。先贤言：“二六时中不住工，穷来穷去到无穷，忽然穷到无穷底，踏倒须弥第一峰”。

观心第二、三阶段是破“所”，第四阶段是破“能”。所谓破，不是抛弃、消除、否定，只是不再执着而已。

从心理学角度说，这“所”就是我们一直所执着之“自我”。“自我”到底是什么？其实，就是我人之经验和记忆而己。我们在打坐中觉察之念头究竟是什么？也就是“自我”。探究一下，除一堆记忆和经验外，哪里还有一个所谓之“我”在呢？所谓之“我”，不就是这一堆经验、记忆及它们因外在之刺激而产生之各种反应活动吗？

因此，第二、三阶段也可以说是证入“人无我”——当你看到念头之虚妄后，不再执着这堆念头组合之“我”，以前牢牢抓住之“我”，消失了------

转而，我们执着之本能就会死死抓住那个“能观之心”作为我。第四个阶段就是破除这一层更细微之执着，也是最根本之执着，也可以说是证入“法无我”。

人法皆空时即自在。自在，就是不再受任何东西之束缚、制约或催眠，真正醒来而自由了。

观心之法，初以当下之起心动念去观照，待功夫深入，当下之身体状态、性格观念、人生际遇、行为动作、场景环境、家居生活等皆是一念，继扩而大之，山河大地、世界宇宙，无不是一念。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

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