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公公是看着婆婆的“脸色”过来的人。要不，婆婆眉毛一蹙一展公公怎么都能看见，婆婆开心或者不开心都会是公公第一个发现。
其实看对方“脸色”，是因为把对方放在心上，心甘情愿做她的晴雨表；心甘情愿做她的出气筒；心甘情愿为她遮风挡雨；心甘情愿为她受累。公公就是这样一直宠着婆婆。
早上不到七点，老爷子送走孙子孙女上学，就急匆匆地上了楼。
此刻老爷子坐在客厅的茶几旁，戴着老花镜又在捣鼓药瓶子，这也是他每天的惯例。每天大清早起床安顿好一切，第一件事就是叮咛婆婆服降压药。
公公把那些药安排好就进里屋了，一点响声惊动了婆婆。“什么东西？”婆婆侧过身子问老爷子。
“你不是牙疼么？”老爷子一手端着半杯水一手拿着分好的药。
“空着肚子怎么吃药。”婆婆有点埋怨道。
“我给你熬了点绿豆汤，溜了两个包子。”公公应道。公公瞌睡少，早早起来已经做好了早餐，送走一波又一波。
不一会儿婆婆起床了。
“水我都给你热好了。”公公补充了一句。（婆婆一年四季都用温水洗漱，即是夏季也如此。）。每天要用的热水他会及时的备着。
我结婚将近二十年，亲眼见证了婆婆是被宠过来的女人。
去年夏季，婆婆不小心脚趾骨折了。医院固定后回家静养，一百天之内除了上厕所离开床，其余时间都是静卧床上的，公公每天小心地伺候着。一会骨头汤；一会儿擦跌打损伤药；一会儿又递上补钙药。要么就闲聊他们过去一起走过的日子，说话间还不断地拿起毛巾擦擦婆婆的手；拿梳子给她梳梳头，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渗透着浓浓的爱。
婆婆静养满百天后，她就从里屋能挪到客厅的沙发上了。说是挪，其实需要人半搀半扶向前走。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老年人伤着骨头一百天想彻底恢复是远远不可能的。公公就这样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半年后，婆婆终于不用搀扶，能走路了。这中间婆婆偶尔躺的心烦，还会发脾气，公公竟然能耐下性子像待小孩般哄着，让我们子女们很羡慕，让我们懂得夫妻之间要宽容，懂得替对方着想。
公公也是有脾气的，他生气时顶多就一句话:“你这人，唉！咋是这样子！”这已经是生气状态的公公了。一般情况下，没怎么见公公对婆婆发过火，也没高声说过一句话。
公公是懂得感恩的人。在公公最穷困潦倒时，婆婆背井离乡从陕南追随公公来到关中西部的穷山村，来到这个穷的揭不开锅的家里。
听婆婆说她进家门时，炕上只有一张布满破洞的草席，和一床破旧的棉絮。窑内光秃秃的，一张黑色木纹平柜算是最值钱的家当。奶奶去世的早，家里剩下多病的爷爷，还有没读过书只知道出苦力使蛮劲的伯和叔。公公就是这家里的顶梁柱。
婆婆一嫁进来就学着精打细算，张罗着一家的吃喝拉撒、穿洗戴挂。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事情一担在肩上，就知道有多沉重。婆婆每天盘算着一家人的口粮问题，怎样能做到最节俭，怎样能让娃们能补补身子。老人、孩子们有个头痛脑热她就会彻夜不眠，操不完的心，受不完的罪。遇到青黄不接时婆婆想尽办法搜寻可食之物。山坡田野上的荠荠菜、胖娃草、苦曲曲菜都能当饭充饥。吃得脸色发绿，到是肚子不再咕咕叫，夜间不会饿醒。
婆婆年轻时吃尽了苦头。公公在施工单位上班，一年在家的日子没有几天。生产队里的苦力活基本上落到婆婆肩上。放工回来不敢歇息，厨窑里便有她忙活的身影，那个时候爷爷已经半身不遂，几乎帮不上半点忙。一进家门，孩子们就追着要吃的。一个女人要撑起一个家，要田间耕耘，灶间张罗，灯下忙活，真是太难了。
婆婆说她年轻时的针线活计、洗衣缝补大多数是在夜间做的。村子里的妇女都说婆婆干活麻利。一个人，活也能干的井井有条，孩子们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家里也是整洁从不凌乱。既当爹又当妈，既当儿又扮女。别人都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说她的时间是借来的，每天晚睡两个小时，什么都安顿好了，在临睡前计划明天该做什么，她心里总是清清亮亮的，什么都有条不紊的按计划进行。
婆婆总说，没人帮自己时只能靠自己，想做好每件事情，就得做足准备。得计划好，按着自己的计划进行，不能偷懒，事情基本上会顺着你的想法而来，什么事做起来就都顺畅了。
婆婆说她生我家先生时，提前拆洗了被褥，窑里的窗户也是提前用纸糊好。那天还跟着村民修水利。前一个时辰还在田间地头，后一个时辰孩子就已经在炕上了。她生产时的阵痛是在每一次挥动的镢头上，在架子车载出十几方的土里。也许生活中的困苦淡化了生产时的阵痛。
婆婆生活节俭，节俭的甚至对自己有些苛刻，听婆婆说过一件事。
那年夏收后，家家都用拖拉机犁地，为秋种做准备，最差的也用牛耕作。婆婆却在清晨五时左右下地，一镢头一镢头挖完三亩地。三亩地，站地这头望地那头，行走的人看上去快成了个小点，三亩地从这头走那头也需要十来分钟。而婆婆却用了四天时间将地一镢头一镢头挖完，土地翻晒，打磨整平的有模有样。
事后村里人都说婆婆干活泼实，都称她厉害。可谁能知道她夜间翻身时浑身疼的叫苦连天，谁能体会她白天一抻胳膊一展腿那种钻心的痛。
现在我的公公用心陪伴伺候着婆婆，我为一个女人的辛苦得到认可而高兴；为一个女人用前半辈子的辛苦劳作换来暮年时的幸福而高兴。公公常说:你陪我走过艰苦的岁月，我的世界里你就是“王”；最幸福的样子就是“你在闹，我在笑！”
夫妻间唯有同甘共苦才能受得起对方的宠爱，唯有一起经历风风雨雨才能懂得这份情的珍贵，唯有拥有一颗感恩的心，把对方放在心上，才会倍加珍惜彼此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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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邹海燕(云淡风清)，笔名：麦村，陕西彬县人。医务工作者，喜爱文学、旅游、摄影，喜欢用我手写我心，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文字曾在《三秦文学》、《春夏秋冬》、《西飘十年》《彬州信息网》《大美豳州》等多个平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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